第46章童年
一座庞大、热闹的工业城市，蒸汽与人声盘旋在这座城市的上空，两三层高的房子，黑灰的色调仿佛就地取材，压实的碎石铺就的宽敞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这座傍海而建的城市中有一条大河穿行，货船驶于其上，一副繁华景象，听说这是在几片建筑群的基础上，联合建造的城市，现在也有几亿人生活其中了，尽管如此，这片大地依然依然不显拥挤。
房屋的建设十分有趣，有的是平顶的，有的是尖顶的，有的以几何纹和花纹反复连续构成花样装饰，有的则装饰着一些精美的浮雕、花纹。
城中的人都十分有活力，尽管他们看起来一脸疲惫，但依然会咒骂着生活、家人或是身边的什么，尤其是对面房子的邻居，尽管骂的再凶，艰难的环境依然让他们不得不选择和平共处，甚至有时还不得不互相帮助。
就像利昂面前这座尖顶房子里，曾经生活的那家人一样，那是三个月前了，利昂刚到克拉布席恩，就被这家人好心的收留了，或者说他少一位看起来机灵的小伙子为他干活，不管怎么样，他都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了一份活路不是。
利昂没有穿着与影子一样的西装革履，而一直是那身穷酸的短打扮，不然那样光鲜亮丽的衣着，这家人也不敢看中，男人就像是看不见利昂身边的影子先生一样，一入城就把利昂这位穷苦人给带走了。
男人叫卡什，是这家的主人，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胡子是金黄色的，长着一个鸟嘴鼻子和一对碧绿的小眼睛，身材匀称，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上有了破洞，印花布的衬衫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丁，但就这身比起他俩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来还要干净、得体。
说是儿子，其实是老头后来认得俩徒弟，这世道难能遇到原本的亲人，大多也就，就近重组家庭了，人总是需要家庭，不过这俩人利昂和另一位苦工是比不了的，他们跟这位老手艺人时间长、亲的多，一个叫米哈尔，一个叫科夫，据说他们把姓氏都改随了老卡什，这让老头很受用。
卡什的家位于南城的角落里的一处大院子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染坊，这就是老头的活计，一个染布工坊，规模不大，靠手艺过活，在这一片也算是声名显赫的富贵人物。
利昂第一个见到的是老头新找的老伴卡琳娜，一个硬朗、慈祥的老人，粗糙的皮肤，显示她是个能干的女人，老人身后躲着一个小孩，看起来七、八岁，害怕又好奇的躲在奶奶身后，叫伊沙克，后来我知道他当时害怕的是他爷爷。
“班克，过来，你带着他干活，”老卡什招呼过来一个年轻力壮的苦工，一身短衫，敞着衣扣，身上全是汗臭和难闻的染料味道，手被紫檀染的通红，硫酸盐灼伤了他的皮肤，“接下来可有你受的，你可要卖力干活，不然我可不会给一个闲人吃饭。”卡什接着对利昂说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利昂就和班克、老头的俩儿子以及一位几乎快瞎了的老裁缝格里高利一起度过，所有人工作的都很卖力，老卡什时常会过来看看，训斥一下他的儿子们，但很少会训斥其他人，他总会找些事来训斥他们，想着法子让那哥俩生气，然后留下一些尖酸刻薄的话离开，所有人的脸上都会有些反应，格里高利除外，他总是在笑，还会劝大家说“别怪他，他只是个寂寞的老可怜虫”，这话传到老卡什的耳朵里，总会惹来他的骂骂咧咧，但脚下离开的步子却更快了，也不自觉的跛了。
这位老裁缝是一位身高体瘦的尼格罗人，白色的长长的胡须，灰白的头发梳理的整齐，露出一对大耳朵，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看起来像是一位老巫师，几乎闭着眼睛也能把布缝起来，嘴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尽管总会有人捉弄他，但他嘴上骂两句，然后又会扬起嘴角，他与这里的人们都不一样。
“嘿，是吧，格里高利爷爷与所有人都不一样。”这是小伊沙克跟利昂的对话，他很喜欢找利昂玩，他告诉利昂，格里高利从前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与爷爷很早就认识了，当年他们一起在河上做纤夫，熬过了那些汗水与泪水一起往下流的日子，活过来那些没日没夜地向前拉啊拉的日子，脚下踩着石块，不知道多少次栽倒又爬起，终于爬到了头的位置，但后来不知怎么格里高利就又落魄了，世事无常世道如此，也没人多问什么，卡什就收留他在这里做工。
“我不喜欢那两个舅舅，他们总是欺负人，还总是嚷嚷着要分家，而且当面对班克很友好但是背后里却跟爷爷说他坏话，我亲耳听到的，”小伊沙克说道，孩子总是百无禁忌的，“但我喜欢班克，喜欢格里高利，还有你利昂，你们都是好人，都会陪我玩，会给我讲故事，会帮我拦着爷爷打我。”
“你该去睡觉了，上学再迟到，你爷爷又要打你了。”利昂提醒道。
“哦，说的对，”小伊沙克从地上爬起来，挽起袖子，露出一道道伤口，“你看他打的，拿柳条抽狠着呢。”
这家人十分有趣，整座城仿佛都缩影在他们身上，又过了十几天，到了这里的一个什么节日，卡什一家也放下了劳苦与愁容，载歌载舞了起来。
卡琳娜奶奶会慈祥的为每一位年轻人送上一份来自她的主的祝福，她一早就在她那土耳其式浴室里洗礼，而老卡什则骂骂咧咧的，直到他走到他的圣经、圣像前，才会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不停地画着十字，口中念叨着“万能的主啊，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救救我那愚蠢的老婆子吧，主啊，您托个梦给我，让我明白该怎么给孩子们分家吧。”这让那哥俩的表情很不自然，这让卡什很高兴。
“你爷爷今天不会打你了，他看起来很高兴。”格里高利叼着烟斗对小伊沙克说道，烟斗十分漂亮，是他曾辉煌过的证明。
“哼，我本来也不怕他，只是因为心疼奶奶才老实些的，”小伊沙克倔强的话语惹来了周围人的一阵哄笑，让这小家伙气的不轻，走出了人群，跑到利昂身边。
“我真的不怕爷爷，虽然他总是爱骂人，但其实他也不坏，只是严厉了些，”小家伙跑来利昂这里解释，试图为自己找回面子，他知道利昂不会笑话他，“真的，有次我听到他哀叹自己老了，不能干活，只会给孩子们添麻烦了，说自己要死了，他那样真的好落寞，我不喜欢。”小家伙说着情绪也低落了起来，但不久又被班克招呼走了，带回了篝火旁，带回了节日的气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