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径踏雪追流年
有了小丸丸这个搭档,只要没有事情耽搁,开心耳就报名分拣,小丸丸也同样热心于分拣。哪怕今夜这样的漫天飞雪。
干活时不觉得冷,快下班时,开心耳顿感双脚越来越冰冷,都快冷到膝盖了。
连夜奋战的环卫工人,早已清理出来车道,方便路人骑行。开心耳忙忙骑车回到窝里,烧水装了个热水袋,她要暖和暖和睡上一觉,好有兴致去欣赏雪景。只要下雪天,开心耳就呆不住,她喜欢下雪,喜欢满天飞舞洁白无瑕的雪花,喜欢一切脏秽都被覆盖后的那片纯洁,喜欢拿手机去记录下那份稍纵即逝的美。
醒来已近午,雪继续下着。回家胡乱吃了个饭,稍作收拾,戴上头盔遮挡遮挡,开心耳急急要去拍雪景。
开心耳对雪花的迷醉,有些痴傻。有时那雪大到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开心耳伞也不撑,为拍雪景而任雪花湿了头发衣裳。自小到大,雪花也给过开心耳太多太多回不去的时光。
姥姥带开心耳去舅外公家,去的时候天气晴朗,寒冬里依然能感受小阳春的暖和。小住两天后的早晨,从门缝里能瞧见外面特别的亮。
"姑妈,外面好大的雪,棉花榔头一样。“表舅舅边抖落着毛领棉大衣,边煞有其事地双手比划着夸大其词。
“是不小,下一夜!”姥姥看了看外面,有些无奈。
“您还说回去?姑哎,是天要留您住下了。”表舅一边安慰姥姥安心做客,一边执意要去田里挖荸荠,说是怕小亲戚待不住。
小泥灶里柴火噼噼啪啪,被烟熏黑的水壶里,水呲溜呲溜响着,姥姥提个火钵,招呼开心耳坐她边上烘着,地上一篮黑亮黑亮新洗的荸荠,随着木门的开合,开心耳看到满天雪花飞舞,一朵一朵从天而降。开心耳盯着雪花仔细瞧,很想知道棉花榔头在哪里?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八三年淹大水。开心耳的老窝遭水后,泥砌的西墙整面倒塌了,开心耳的父亲一咬牙,连赊带借,硬是造了幢七木新屋。那年,开心耳的姥姥家,两个舅舅将天井大宅拆了,背靠背,造了两幢五木新屋。搬进三舅的新屋后不久,姥姥就生病去了世。
姥姥生病时,唯一的心愿是想来看看开心耳家的新房子。那时交通不方便,父亲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拿张躺椅让姥姥躺着,看能不能抬着来。由于病情的加重,三个舅舅也怕半途有个差池,反让姥姥弄丢了“家乡之份”。可怜一生放不下女儿的姥姥,想看一眼女儿家的新房子都没能如愿,就那么匆匆走了。
姥姥是十月里过世,二舅舅感念母亲早年守寡带大他们不容易,申明要守灵百日,以表孝心。姥姥也就留二舅家过年。
过新年,拜年事小,拜灵事大。初一,舅爷爷家的年先不拜,而是要赶早去舅舅家拜灵。
八三年冬天雪特别大,那年基乎家家都上屋顶扒拉过积雪,深怕压倒了屋子。下雪的场数也多,动不动就下场雪。腊月二十七、八又开始下雪,那雪下得又大又密,想出门办点年货,着实困难。父亲还是早早打听清楚,拜灵所需物品,初一,早早带上我们姐弟仨出发了。开心耳的母亲应该接在舅舅家过的年,母亲一世的不作为,这里开心耳记得不甚明了。
路上行人不多,拐上圩堤后,更是看不到一个走亲戚拜年的。厚厚的积雪覆盖住一切,遁有形于无形。圩堤两岸本来高耸起的杂树乱草,现在放低身姿,与圩堤连成一片,根本看不见树木踪影。放眼四望,哪里都一个样,全白茫茫分不清东西南北。
借助外婆家来来去去,对这条路的熟,谁也没有料到大白天里,天上又不下雪,开心耳一行人还迷了路。
过桥后有两条圩堤,平时,借助圩堤边草木品种的不同,他们不用辨认,一下就能踏上经常走也是应该走的那条圩堤,圩堤上哪个弯处有棵多高的树,开心耳记得清清楚楚。哪一段堤上有个椭圆门还是长方形门的羊棚,里面时常又会走出来一个什么梓的老头,开心耳也记在心里。
去年底积下的厚实雪花,覆盖了所有记忆,开心耳随着父亲,一行人在两条圩堤上徘徊,深怕踏错一条,一直错到底。圩堤上来来去去,只有开心耳一行人,孤独寂寞的脚印。
八三年的大水,八三年的新房子,八三年姥姥的离开,八三年的大雪,覆盖了熟悉的记忆,开心耳随着父亲、姐弟迷失在茫茫原野,没了前进的方向。
去哪里拍雪景?开心耳边骑车边盘算,扭头看到通向田野的小径,雪花厚实如酥,没有半点踩踏痕迹。这份没有打扰的纯洁,怎不招人喜爱。
开心耳立马停车,沿小径径直向前,前面就是开心耳家的七分田,是没有带劳的二女儿与儿子的口粮田,由于不善耕种,早荒废到杂草丛生,荆棘满布,走都走不进去。
家里那人地地道道的农民,有空除了打牌,就是打牌,难得田里转上一圈。年年赶庙会时,果树苗木倒是买得勤快,几年下来也难得吃到几个像样的果子。
下田埂右手边有棵桂花树,是家里院落改造时移植来的,两三年时间,无遮无挡,枝叶倒是越发四散开来。这是这块田地唯一的生机,厚实雪花也奈何它不得,依然郁郁葱葱,傲慢于风雪之中。
戴着头盔的开心耳,很是尽兴地沉浸在这茫茫原野里。欣赏着雪花如那扯乱无形的棉絮,纷纷扬扬随心飘落到每一处,无论杂树横枝,还是野草枯茎,不分高低,更没有细弱之分。听自己双脚踏雪,单调而又不失节奏的”沙沙”,“沙沙"之声,如酥般松软无痕的田径,上面两排脚印那么清晰明了。
这么美的雪景,怎能不来个分享?反反复复,开心耳终于拍下并分享了两个视频。
一番折腾,满意而归。进门后,开心耳有些觉察哪里似乎不对,又觉得肯定自己多疑,哪里会有不对?
哼着小曲,料理家务。无意间推开房门,开心耳整个人蔫了。去原野赏雪景收获的兴致一下溜得影踪全无,一场大战又即将拉开序幕,那人打南京回来,默声不响早已躺在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