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的较量
野径踏雪追流年,拍完照兴致勃勃回家的开心耳,推开小房间的门,发现那人竟然躺在被窝里。开心耳整个人在下沉下沉,顿觉灾难又将来临。
那人冲开心耳诡异一笑,“疯哪里去了,我都回来半天。”
开心耳不想多说,她明明只出去拍了个雪景。开心耳打心底厌烦家里这人,高兴时一百个认可,也知道开心耳为这个家的付出,口口声声说她不容易。一发脾气,就骂得开心耳一无是处,什么话难听,拣什么话骂,而且是扯高着嗓门嚷嚷,生怕人家听不到,不了解他的婆娘有多下流有多脏。想要发泄自己的私欲,心肝宝贝,姑奶奶,活菩萨,粗壮的双臂紧搂住你,让你没有动弹余地。稍不随心,人在身上,“啪,啪”,嘴巴子早已扇到开心耳脸上,火辣辣的。
“你个婊子,你没心思对老子了哇。”
于是,那人大张旗鼓,开始他婆娘般污言秽语大骂阵。没有黑夜白天的区分。骂着骂着,觉得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意义,先是在堂屋里故意扔东摔西,弄出巨大声响,让一家人都不得安宁。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开心耳最怕吵了孩子,上学本来就辛苦。可是家里那人不管不顾,只管任意发泄。还是没谁搭理,就又过来拖拉推搡,挑起一场肢体大决战。避让那人的暴行,开心耳已经坐在了放杂物的大房间。“咔嚓,咔嚓”开心耳的指节被拽得无比生疼,“嘭”的一声,开心耳早被推倒在地,紧接着是发泄无尽怨气的一顿狠揍,非要闹腾到天快破晓,那人心安理得才去休息,然后什么事也不管,径直睡到中午。分拣时,开心耳哪哪都有伤痛,但是,通过一番较量,能够来分拣,不必在家受那人的暴行之罪,开心耳就心满意足。
这是一个双重人格的人,只要他想做好人,谁都能从他的言行里,读出大好人一个。只要他想对付你,他又会有一百个计划来对付你,不让你喊了爷爷,你还别想逃脱。不识字是他实施任何暴行的幌子。对自身价值的低视,又使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什么也敢干。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这是他的处世名言。明明刚倒的一杯开水,他会不加思索,直接朝开心耳泼过去。操起手边的任何物件,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砸向开心耳,发脾气时的他,脑海里没有后果二字。
那年,开心耳还是女孩子,还在读书。星期天的上午,随父亲在粮油加工厂兑换。那是麦子收割的季节,兑换菜籽、小麦的人多,他们在排队。
一个衣裳朴素的小个子老头,推着一辆老旧木头板车,板车上铺有一床半新印花被,被里躺着个年轻人,骨瘦如柴,脸色蜡黄,双腿蜷曲,膝盖朝上。
“哎呦呦,怎么样了,好些了?”有那认识的员工问老人。
“哪里能好,一篙子敲在了致命处……”老人红着眼,嘟噜道。
“那,拿点钱没有?”
老人哑笑着,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可怜!可怜!”边上好几个人张望了一下,叹息着。
年轻人不久就去世了,拿竹篙敲击的人,就是开心耳家里那人,最近,开心耳的脑海老出现,那年,加工厂里看到的那一幕。
雪后冰冻,工地一时去不了。那人有了新规,他在家的日子,开心耳必须睡在家里,窝里不许去!
每个晚上,开心耳虽然设了闹钟,哪里敢眯眼,猜不准那人会有什么行动。他曾扬言:“你穿衣服跟老子睡觉!老子总有一天,要扒了,拿剪刀剪掉你的奶头。不信试试看!”
这个老男人,脑子彻底有问题了。由于平常说话做事欠妥帖,家里人往往忽略了他的家主身份,他只有以他自己的方式来争取,而他采取的是,让任何人都接受不了的极端暴力。年纪的原因,身体也常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这本是正常生理表现,但他认为一切都是开心耳的错。
每晚,开心耳也无法入睡,那人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一直在边上数落个不停。
“知道了,知道了,眯会眼吧。骂够了没有?”开心耳实在想眯一下眼了。
“我这哪里是骂?我是与你谈谈话。”
整个晚上,那人都在那自顾自的絮叨。从他们的认识,到没钱过年,一起去拣河蚌,到开店时,香烟定不起来,如何去借钱筹款等等,说完,你以为他要休息了,他又自顾自颠三倒四,将往事重数一遍。
手机闹铃响了,开心耳看了看群里,时间没改。赶紧一骨碌坐起穿衣。
“穿衣服做什么?半夜去哪?”那人也一骨碌坐起。
“上班!”
“不许去!不是说,我在家,你哪都不许去?”
“报了名,算了人头,不去,我的活谁做?”
经过一番较量,那人也硬要去,开心耳只得妥协。雪后天晴,星星高远,路灯昏黄。开心耳坐在那辆跟它主人一样喋喋不休的三轮车里,打量着半夜里这静寂的世界。
马路边,随处可见大小不等一个个雪堆,星空下倔强挺立。那么开阔的马路,只有他们的车,孤单前行。
开心耳想跳下车,独自去上班。谁晓得这人去了口无遮挡会说些什么,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个比她大好几岁的老公。
左边的车门坏了,是固定牢打不开的。右边,那人铁塔般端坐,如何跨越?
“不去了,回转!”开心耳恼火的道。
“不去也不行,今天非要去认一认。”
两人吵吵嚷嚷,开开停停,还是来到了分拣。
下车站定,开心耳不愿去招惹笑话。那人本想招呼她一同进,见开心耳不动,就径直跑入。看到上班确有其事,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站着看了一会,一人开车回转了。
开心耳见车已开远,才忐忑入里,还好,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活。
一宿没睡的开心耳,下班悄悄来到窝里,她必须眯会眼了,回家又不得安身,不眠不休,谁人做得到?
已经认到了路的家里那人,开心耳刚一离开,他就来了。还有几个没有及时下班的在,那人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萝茄子一萝瓜的抱怨起开心耳,如何将店转让出去,来干分拣。如何如何下班没有回家,反正是开心耳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坏女人。
如果不是他的两板凳,开心耳会选择逃命要紧,而忍痛割爱放弃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