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归宿》(33) - 洪门兄弟 - 泳群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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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归宿》(33)

别无选择

车队向常公馆方向开去。常啸天头仰在座位上,闭目不语。司机小心翼翼慢行,白冬虎担心地看着他。常啸天突然睁目,看看窗外声音喑哑道:掉头,去七号码头!

天哥,您需要休息,那边我先去料理!白冬虎急道。

常啸天固执地加重了语气:去码头!

司机赶紧转向。

保密局的火轮孤独地停在码头上,天字七号码头已经被忠义社重新控制。

白冬虎推了常啸天进了仓库,空荡荡的货仓内只有三个人,还横了一地的尸体。

常小康心惊胆战:爸……

他本想今生今世不要再见到父亲了,他怕死父亲了,他不能不怕,父亲的脾气他太了解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祈求上苍不要让大哥死。可是他绝望了,他看见白冬虎瞪着红肿的双眼,一进来就指着他鼻子:小康你太狠毒了!阿健一直以手足之情待你,你却想出下毒这样的法子害死他!

常小康急于辩护:你不要胡说!毒药是姜琛下的,我事先真的不知情!

白冬虎气得又攥紧了拳头:你撒谎!阿健来救蒋器,你竟然忍心向他开枪,你还是人吗?

反正你也不信我,我百口莫辩,随便你怎么说好了!常小康悻悻然。

要不是有阿健,连蒋器也死在你手了!白冬虎恨到牙响。

是又怎么样?常小康已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见他又当着父亲揭穿他,不由气急败坏:白冬虎,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回来就要针对我?我和林小健、蒋器的事说穿了,是我们常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火上浇油!

孽畜!常啸天吼起来,跪下!

常小康偷见父亲眼珠血红,像要滴出血一样,心里一凉,托着血淋淋的手腕,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常啸天望着儿子,他和蒋器真的长得很像,都承袭了他的浓眉大眼和鹰钩鼻子。他们确实都是他的亲儿子!直到记忆恢复后,他才开始关注起自己的儿子。毕竟在他生命最危险的时候,儿子曾冒了同样的危险输血给他,才使他保住了生命。他嘴上不说,心里何尝没有过负疚的感觉,从小到大,他给过他的父爱确实少得可怜,二十年前无意之间错种下的因果,他却始终没有留意过他的存在,甚至更无端怀疑过他的血缘。他开始想培养他,不光为了弥补这段感情上的缺憾,更对儿子寄予厚望,毕竟林小健出走后留下的空白,需要有人接替。他和邵晓星都已经是半百之人,他又成了半残之躯。要把洪门的宗旨发扬光大,把大家多年苦心经营的事业继续下去,光靠这些老人是不够的。很快,他就灰心了,亲生儿子没有一个地方像他常啸天,怎么看都似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很快,这两年来常小康的作为传到他耳中,特别是当知道他和军统沆瀣一气,兴风作浪,搞得社团人怨沸腾时,他才又一次感到刻骨的失望。他过去并没有看错,即使是亲生骨肉,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为人处世上,小康更接近他的母亲,他刚刚二十岁,已经成了一个轻狂阴鸷之徒。

直到今天这一刻,常啸天才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他还是小看了这个儿子的能量,常小康用心之险恶、手段之残忍远远出乎他的想象。若不是兄弟们拼了性命,他已经着了老婆儿子的道;而若非林小健的舍身相救,蒋器也会死在他的手上。

最痛心的是,他竟然永远失去了小健!

常啸天的目光柔和下来,手中的枪却准确地顶在儿子的左侧太阳穴上,他已经没的选择了,他知道儿子也有一点点可怜,可是终究不能抵偿他犯下的罪过。

常小康死盯着父亲:爸,你要杀我?!在你心中,我永远比不上大哥,甚至连那个蒋器都不如,你从没把我当成是你的儿子……你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临死之前,我只想问一句,你既然恨我,当初为什么要妈生我?

拿枪的手颤抖了,做父亲的深深感到了失败,两个亲生儿子都这样怨恨他,他器重的义子,至死也没回到身边,他长叹:当了常啸天的儿子,是你的不幸!来生好好做人吧!

常小康面若死灰:不!不!就为了一个林小健,我也一定要赔上一条命吗?你杀过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杀错的吗?这样抵命,岂不是有一百条命也抵不完!江湖恩怨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可是你教我的呀!

住口!你不配谈江湖二字!

常小康大祸临头,痛哭流涕:我年纪小,我还不懂事,我知错了还不行嘛!爸我才二十岁,我还没活够呢!放过我吧,赶我出家门,用门规处罚我,要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杀我!我不想死啊!妈呢?我要见我妈!

常啸天顶上枪火。

白叔叔,快帮我求求爸呀!

白冬虎负手凝立,一动不动。常小康已经瘫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爸你好狠心!林小健他姓林哪,我才是你的亲儿子!

常啸天眼前陡然叠现出林小健俊朗的笑容和惨死的面孔,他眉毛倒竖,怒声喝道:你十条命也抵不上小健!

常小康太阳穴贯通了,大睁着泪汪汪的双眼,栽倒在父亲轮椅之下。

常啸天不想再多看,掷枪于地:回去!声音充满疲惫。

白冬虎眼中盈满泪水看着他。

仓库外面一片嘈杂,惠若雪拽着门口的警卫,声色俱厉:让我进去,也不看清楚我是谁!又向一边的唐轩:阿轩,你傻了吗?叫他们让开!

唐轩恨极她害死唐辕,板着脸不理睬她,正拉扯中,闷哑的枪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众人探颈齐望,唐轩一个转身向里冲去。惠若雪则像被打中一样,浑身一震。她预感到了什么,一动不动了。

常啸天的轮椅出现在门口,四目相对,常啸天的眼睛仍是红的,惠若雪直勾勾盯着丈夫,她二十几年也没读懂过这双眼睛,今天她算是懂了,而且懂得惊心动魄:你……杀了康儿?

常啸天傲然点头,这个女人和他斗了几年,终究还是败给了他。

你把我的康儿给杀了?惠若雪一字一句,长长的指甲掐断了,雪白的牙几要挫折了。

常啸天挥手:带回去!

惠若雪一下老了十岁,嘶喊一声:常啸天,你不是人!我和你拼了!

她尖指厉齿,张牙舞爪扑过来,早有人左右架住了她,唐轩也拔枪出来。惠若雪挣扎无望,眼睁睁看着白冬虎推了常啸天,目不斜视从身边走过去。也是机缘巧合,一具具尸体向仓库抬进去,为首一个面目全非,污碧的血和脑浆糊了一脸,黑亮的皮靴拖在地上,沾满了尘土,惠若雪认出来,身子一颤,向后躲去,只觉魂飞魄散。

尸体一具具从眼前游走,惠若雪渐渐直起身来,她不再挣扎,口中却开始一句句地像在咒骂:老鼠,老鼠!杀老鼠,杀老鼠!

众人讶异地听她嘟囔,却不知其意,她隔了几道墙,却看到那里面一堆堆的小白鼠,她嘲笑地想,姜琛把自己给药死了,他变成那只绿色的白鼠了!她这样想着想着,眼一花,似乎那些小白鼠正成群结队向她而来,正要把她也染成可怕的绿色。她惊得双腿一软,瘫跪在地上,手插进头发里,蓦地将长发抓散,覆了一脸,状如女鬼,跟着从那头发里爆出一阵无拘无束的大笑来。

她疯了,一天之间,她失去的太多了,也许,她这一辈子,从未真正得到过。人们半拖半塞将她弄入车内,忙乱之中,一只高跟鞋落在车外,无人去拾。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个专横跋扈的女人,不再是他们的大嫂了。

天字七号码头的仓库今天死了太多的人,里边更有一处毒窝,社团的人大都听过这里的传奇,悚然守候着这个充满血腥的不祥之地。雷彪的汽车匆匆赶到,看到白冬虎推着常啸天正在江堤上静立,他上前急切道:宣铁吾亲自来了,我把话都和他说了,他要见你!

雷彪这一阵为社团的事情,一直在上海警备司令部奔波周旋。常啸天向他点点头:老雷,办得好,我也正想见见他!他一指趸船后面的火轮:告诉宣司令,那就是保密局的船,我在那里恭候他大驾!

时任上海警备司令部司令的宣铁吾和上海忠义社社长常啸天在黄浦江上第一次会面,宣铁吾要大常啸天几岁,他们无茶无酒,两人都是开门见山。

常社长,南京保密局的姜组长还在你们手上吧?

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一直在征用我们的地盘搞毒品,今天他以身试毒,已经中毒身亡。

常社长,你们忠义社和我们警备司令部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最近却和保密局搞来搞去斗起法来,今天又弄出这么大的事来,连南京来的情报组长都死在你的地盘里,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

宣司令,我们忠义社最近给上海治安添了一些麻烦,非我本意,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据我所知,警备司令部对保密局的行为一直深恶痛绝,宣司令也刚刚杀掉戚再玉和张亚民两个保密局要员,报纸上长篇累牍,都夸司令清正公廉、执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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