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首次登门
第69章首次登门
时间的车轮何曾因任何事而停留过,无论这个世界怎样,它都默默无情的碾过去,管他是否血流成河还是花香鸟语。年初一早上,给胡沈两家老人拜年的子孙徒弟们,齐刷刷脆了一院子,新年好的祝福声响彻了半条金鸣巷,盖过了外面远远近近连绵不绝的开门炮。
门房给孩子们准备了二百多斤的小包装饼干、蛋糕、果冻等分发一空,除了本巷和近处的几条街巷的孩子,一里开外的街巷的孩子,也特地跑到金鸣巷胡家来拜年,为了那平日里家里根本不会给自己买的那两块奢侈的小零食,那些孩子起的还真是早。
太阳升起后,左邻右舍开始走街串巷的互相拜年,胡家院子里更是人满为患,不得已,众徒们只好去大门外站着,好给来拜年的邻人们腾出地方来,院中六张方桌又重新摆开,坐满了人,除了左右隔壁,还有胡家各材料的供应商,桌上茶水糕点不断,十几个女员工不停的端上又撤下,添满又端上,家里女眷们也腾出空来陪客,只杨菲尔还在自己那小院中并未出来。
昨夜直到凌晨四点多,张甫祯才离开,杨菲尔坐在床上,将两人当晚的话语、举止、神情甚至沉默一一回想,直到体力支撑不住,终于沉浸在这种美满幸福里迷醉里睡去,可也只睡了一个时辰,却在梦中忽然想到他说要走,又遽然惊醒,那一时三刻,自己竟心痛如绞,那是灵魂在悲伤,当它为爱而悲伤!不见那唯一充塞天地的人,将会何等的空虚!
前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难道这就是所谓爱恋的感觉?爱的有多甜蜜,痛的就有多深彻!
前世自以为是的爱比起现在来竟什么也不是了。
快要九点时,沈氏进来叫她,说周掌柜和李宝田来拜年来了,杨菲尔正自无法摆脱那种陌生而明晰的痛楚,正好借以挣跳出来,便强打精神撑着起床,外面一院子的人,不太方便出去洗漱,只得由丰灵丰敏两个端来热水送进小院中来。伺候着洗漱穿戴齐整,出来见客。
李宝田去年回老家过的年,年初八来上工,年初九才来的胡家,今年秋收过后,叫家里人退了田,一家老小七口人,尽都搬到城里来住了,在周掌柜家隔壁花了四百多两银子,买了一间小院住下。两家离胡家也只二里路,早上两下四邻拜了年,周掌柜听李宝田说要来胡家拜年,便也一道来了。
杨菲尔笑道:“买院子这事这也是桩大喜事,怎么也不叫我们去热闹热闹?也好给你家添些彩头。”
李宝田道:“师傅那时正忙着呢,怎敢打扰,我这院子可也是算师傅你送的呢,去年一年我的工钱直涨了五倍有余,不然哪有钱买什么院子。”
杨菲尔道:“李爷爷你自有这本事赚下这家业,我也不过凑巧从旁推进了一下罢了,不必什么好事都要说是因我而成,你太过谦了,我也愧不敢当。”
李宝田笑道:“师傅可以推功,徒弟却不敢忘记,都记在心里呢!”又笑道:“听说师傅现在又收了不少徒弟,连徒孙都有了,我可算是首徒啊,适才进门时,见我许多徒侄们都守在大门外呢!如今我师门可是门庭壮大了!”
杨菲尔不禁想笑:“李爷爷就会说笑,什么徒侄徒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样七老八十呢?”
周掌柜笑道:“不知你这首徒今日大年初一的,拿什么孝敬你师傅呢?”
李宝田哈哈笑道:“你还别说,我今日还真是带着年礼上门的,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进来。”说着,跑到外面的螺车上,拿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进来,笑道:“师傅,这是我家老婆子和儿媳一起给师傅你缝的马车上的坐垫靠垫,她们常见你坐车进出,说你小女孩儿家,身子骨娇嫩,怕是受不得那颠簸,特意给你做的,师傅你要不嫌弃针脚粗糙,就收下随意垫上。”
一旁丰灵丰敏接过那两个大包袱,周掌柜笑道:“好个李宝田,你这年礼送的真用心了!”
杨菲尔笑道:“谢谢李爷爷,也替我谢谢你家里人了。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李宝田道:“就是些不值钱的手头活,师傅不用客气。”
又闲聊几句,眼看到中饭时间,大年初一,不便留饭,周掌柜便同李宝田告辞回家去了。
年初二这日是出嫁的女儿带着丈夫子女回娘家的日子,也是未成亲的准女婿去准丈人家拜年的日子,头天晚上张柏龄就已叫人将一切都安排好,叫儿子初二无论如何要去吴家拜年。
张甫祯因年后就要去京都,知道吴家亦在京都置了宅子,正在修整,恐怕不久随后也要搬去京都,势必要趁着吴小姐还未去之前将话说清楚,以免后患,也免除杨菲尔可能的误会,虽然这丫头一直以来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以他对杨菲尔的了解,岂不知道这丫头七窍玲珑的心思,还不知她在心里怎样在意呢,便出乎意料的痛快答应了。
张夫人却以为父权毕竟比自己说话管用的结果,大感安慰——家中毕竟还有个人能制住这野马一样的小子。
张甫祯到了吴府,吴家人早得了报,不计前嫌,一众人欢喜且隆重地将张甫祯凤凰似的捧进前厅。
这亲事说了一年了,府里的叔伯婶娘姑姨们终于见到真身,果然传言不假,但看这张甫祯长的真是人中龙凤,整个安淮府的世家子弟中,要说张甫祯排第二,只怕还真找不出第一来,难得学问做的也好,且还文武双全,难怪大哥一家对这门亲事如此热衷,既使两节都不上门来也不提退亲一事。还有那骄纵惯了的谨儿,听说上回回来就大哭了一场,晚饭都没出来吃,大约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了,可第二日,却又像没事人似的了,也并不提在张家到底如何,如今看来,即便是自己,如能得此佳婿,哪怕受些委屈也是愿意的。
吴谨慈也出来互相出来见了礼,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就在自己眼前,丰采高雅,神明爽俊,在众人之间如同鹤立鸡群,心中却无半点欢喜。
年初一清早,秦三在约定的地方向小霞回禀了胡家昨夜的情况,张甫祯在胡家那狐媚那里直呆到寅时中才离开,其间那秦三亲眼看见两人有亲密行为,想不到这两人竟这样无耻,竟真的做出这等偷墙扒户的勾当来。
虽然这种事情是两人的事,可出于一种女人奇特的心理,吴谨慈却只对杨菲尔恨之入骨,听到从小霞口中吐出“亲吻”二字之时,吴谨慈的心中一阵疼痛,一阵厌恶,想到张甫祯便疼痛,想到那卑贱的商女便开始厌恶和憎恨。
这一日一夜的时间,吴谨慈过得恍恍惚惚,偏又是过年,年初一早上出来还要给爷奶叔伯兄弟姊妹众家人拜年,强烈的自尊逼着她强颜欢笑,实则内心里已是摇摇欲坠,唯一可以给她支撑的就是对那贱人的憎恨。
对于一个从未爱过也从未恨过少女来说,二者都是新鲜而浓烈的,都可以使自己的思想到达一个全新的境界,爱若超过了恨,就会让自己遗忘这个世界,恨若盖过了爱,就会让这个世界遗忘自己。
吴谨慈对于张甫祯的爱是一种源于对美好事物本能的占有,是对于想当然囊中之物的捍卫,是既矜持又虚荣的炫耀。
而她看杨菲尔的憎恨,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犹如看一个卑贱的物种玷污了自己宝贝的愤恼和憎恶,带着生杀予夺的优越感,只自己一声令下,便可让那贱人死不复生!
很显然,吴谨慈对于杨菲尔的恨已经远超了她对于张甫祯的爱。
带着这样的不可告人的坚强的动力,吴谨慈一反常态,在张甫祯的面前完全没有了待嫁少女的娇羞与温柔妩媚,始终目不斜视,面若止水。
张甫祯见那吴谨慈这样,心里虽不知何故,却也并不在意,还道吴家这位小姐大约被自己几次三番的冷落,已然打消了念头,心道:“如比也好,但愿她也是被父母所迫,身不由己。”
午后的阳光很好,带着春日特有的柔和的灿烂,温柔的遍撒在吴家的梅园,红梅和腊梅香开满园。这一处梅园历经久远,自吴家先祖父时始建,至今已有八十余年,虬枝老杆,老而弥香,一群丫鬟仆妇站在梅林边,看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正漫步在其中,少年身形直如新松,华裾贵服,丰采翩然。那少女身姿曼妙,面若桃花,盛妆重服之下,依稀可见一丝少女的娇俏。
这二人站在一处,掩衬着红梅,犹如神仙眷侣,如诗如画。
可人的眼睛历来就会欺骗人,看似和谐的画面,正上演着不和谐的一场交谈。
一路走来,张甫祯对吴家乃至吴谨慈的才貌品性大肆赞赏,直说的吴谨慈差点要以为张甫祯对她改变了心意,若是没有秦三来报的张甫祯和那贱人的丑事,她都要陶醉在这春光梅香和心爱之人的欣赏之下了。
可是刚刚进了这梅园,张甫祯见一路跟随的丫鬟仆妇候在了一边,便话峰一转道:“可是,吴小姐这样的冰雪聪明、天生丽质又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却没有一个良配,是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