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刘爱平作品选集：随笔卷1》（17）

《刘爱平作品选集》随笔卷跋王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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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爱平作品选集》随笔卷，以开阔的人生视野和丰富的文化底蕴为依托，旧书新读、谈古说今、怀忆往昔、追思故人、洞察社会、感慨人生。贯穿字里行间的是作家对社会、对人生形而上的思索，作者将自己生命意识和心灵体验投射其中，彰显出一种诗性精神的追求，体现的是作家内在生命世界的能动性、丰富性和创造性，洋溢的是一种抵达事物本质的诗性智慧。整部随笔灵魂深处张扬着一种诗性精神，因而具有一种穿透性和超越性，达到了直逼灵魂的审美效应。

《刘爱平作品选集》随笔卷，收入了作者随笔一百二十余篇，分为四个版块。在这四个版块中，有谈古说今，《旧书新读》升腾的火焰；有拷问灵魂，《拿事说事》刀锋的寒光；有哲理飞扬，《以人看人》警世的钟声；有谈情说爱，《婚爱杂谈》喷射的智慧，等等。这些随笔，题材各异，篇幅不一，看似繁杂，实则如一支支充满激情、灵动精致的乐曲，从演奏家的手底流泻而出，汇成了一部多声部回旋的激越昂扬的乐章。这些篇章是作者内心生活、内在灵魂的袒露，贯穿着作者对生活、生命、生存的体悟，对当下社会的感受与思考，作者丰盈充沛的人生阅历使得作品具有相当广阔的生活宽度，更具有一定的精神向度，喷射着奇异而深刻的艺术光彩。

品读刘爱平的随笔，仿佛在与一位温和而宽厚、睿智而博学的长者品茗闲聊，听他谈古说今，讲述人生体验。跟着他自由的心灵和诗性的笔触穿梭在时空的轨迹中，浏览时代的斑驳痕迹，体会人生的林林总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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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这部随笔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组充满哲理意味、具有思辨色彩的《旧书新读》。在作者的人格价值观里，他把做人看做是人格审美的第一价值，在《谗毁与反谗毁》、《弃信不如守信》、《春秋恩怨》、《萧何未必真君子》、《谁与张良敢比肩》、《小气度大骄纵》等篇章中，作者的人格审美把历史人物的思想行为恒定在对国家、对民族、对历史的道德责任之上，认为出于此良知道义并为此坚持抗争，舍生取义的，才是大丈夫的人格。作者在人格审美中尤其强调个人的特立独行，也就是强调自我人格的主体性。坚持信仰与理想的如一追求，忧国忧民的道德责任，这些都是人格审美的共性。作者在把握历史人物的共性的同时，更注重因人而异抓住他们各自的个性进行审视剖析，这就使他笔下的历史人物的人格画廊丰富多样、各呈异彩。有伟丈夫，有谦谦君子，有独善其身者，有作为人格侏儒的变色龙，等等。

历史文化随笔是审美化的历史叙事，这样的文体性质决定了作家在从事此类文本创作的过程中，必然要面对如何借鉴和使用相关典籍与史料问题。毋庸讳言，在这一问题的处理上，不少作家，暴露出了令人遗憾的捉襟见肘和力不从心，他们过于呆板也过于频繁的资料称引，使得艺术文本无形中陷入观念压倒情致、资料窒息性灵的泥潭，以致使很大程度上损耗了自身应有的美感与魅力。相比之下，刘爱平的历史文化随笔较好地化解了此种毛病与缺憾。在他的作品中，同样是剖解人物或分析事件，同样是借鉴典籍或运用史料，但并不给人晒学问、掉书袋的感觉。相反，所有这些皆统摄于作家的艺术气质之下，无形中化作其随笔叙事的一部分。而如此效果之所以产生，恐怕与作家长期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和古典小说的学者资质相关。对于一般作家来说，通常需要“恶补”和“速成”的历史文化知识，到了刘爱平这里，统统变成了胸有成竹的专业储备以及潜移默化的学术修养，而这些一旦与作家同样具备的出色的文体转换和语感掌控能力相结合，便足以让那些在岁月长河里沉睡已久的文字和故事，顿时活跃和生动起来，进而形成一种感性充沛，收放自如的叙事风度。

刘爱平对历史人物人格审美的另一个方面的价值杠杆，就是文化批判精神的品鉴，从而表现出自己文化批判的品格。在《关住安陵君的阴魂》、《庆忌才是真英雄》、《关于扶苏的猜想》、《别为韩信怜惜》、《可怜陈平》等篇章中，作者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他把文化批判当做自己的使命，用悖论式思维，深层次的智能结构，铸造自己犀利敏锐的认识力、洞察力和判断力，在错综复杂的文化现象中发现和捕捉天地之音，多元阐释人间大义、大爱和大美。

当破除了简单化思维模式与定势之后，悖论式思维使作者的文本有了归一而灵动的深度与张力。它使作者的文本有了反常的、多维度的智能整合秩序。即材料的组织与结构的安排，叙述方式的运用以及文章体制的选取与艺术手法的调配，等等。一切都服从于悖论式思维而呈现出一片鲜活状态。概而言之，在《旧书新读》这一辑中，人格审美的传承与创新、自我人格的裸露与审视、思维方式的破立与嬗变、文体形式的解放与创新，作者在这方面为当前随笔创作提供了可供研究和借鉴的审美价值。而作家反复书写的人格精神的理念与理想，则超出了随笔自身的文学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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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事说事》、《以人看人》、《婚爱杂谈》这三组随笔中，文字独特的思想张力和从容自如的风格尤为明显，这正是作者最先能拨动我们内心的那根弦。作者通过节奏明快的“敲击式”文笔，营造打动人心的短章，催生事物美好的境界，每一篇随笔读起来或如江河奔流，或如行云流水。我们在阅读中不知不觉地剔除了所有精神羁绊和外力障碍，直指本心。能够抵达这种境界靠的就是作家灵魂中诗性精神的牵引，它是源自心灵深处的某种追问和探寻，这种精神性探求与质询使得作者的随笔具有一种穿透性和超越性，这是作者随笔诗性精神的显现。

这三辑随笔灵魂的诗性精神，不仅表现为一种随笔的独特美质和独立的品格，还体现在作者对诗性艺术形式的探索上，这包括随笔中诗性的叙述、诗性意象、诗性意境和诗性语言等层面的构建。

这三辑随笔，作者写自己的思，写自己的心，写真实的事，写真实的情，坦诚地向读者袒露真心境，展露真性情，他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洒脱不羁的浪漫情怀进行诗性的叙述，例如在《我们缺少哪一种按摩》中，作者运用大段大段夹叙夹议，将诗性的语言，诗性的意象，打造出情理交会、意与象相通的诗性意境来。

这三辑随笔，内容丰富、笃定、内省、蕴藉，具有高尚的道德感、责任感和使命感。由于阅读的广博和思考的审慎，使得刘爱平的随笔呈现出一种智慧性的诗性光芒。他笔下关乎生存和生命的走向，关乎内心品质的重建，关乎社会的疼痛及病困，关乎情爱与婚姻等篇章，都体现了作者知识丰富且学养深厚，思想深刻而富于智慧，在每一篇随笔里都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理性沉思，引人思考启人心智。

刘爱平的随笔还善用勾连手法，以增加文章的生动性和趣味性。厚重的内涵与笔下工夫完美结合，造就了作者随笔的韵味，营造了意蕴深远的审美空间留给我们去回味，去创造，去补充，他的随笔经得起我们反复品味和咀嚼，而且愈是咀嚼愈觉余味无穷。

总之，刘爱平的随笔，是叙述、诗意和哲思的融合，字字句句都是他人生历程诸种况味的结晶体，灵魂深处的诗性精神，将其思想流程为诗意叙述与诗意语言所承载，因此读来酣畅而不艰涩，有回声而不沉闷，这种随笔属于我们每个凡人心中的黄钟大吕。

（王新民：武汉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著名诗人、作家、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