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2》（16）
厦鼓大战
这是周志坚跨越历史阶段的最后一次大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最年轻的中将和他的战友们献给新中国的一份深沉的厚礼……他被人誉为战场上的虎将，在这里，让我们先一睹他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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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个辉煌的年份：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九年！
4月，我中国人民解放军一举突破长江天堑，迅速结束了京沪杭战役。蒋家王朝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国民党六、八、二十二兵团的10个军、二十七个师约12万残余部队纷纷向南溃逃，企图凭借福州、死守岛屿，作最后挣扎。我第三野战军乘胜追击，势如破竹，猛插浙赣路。为配合兄弟野战军进攻两广、尽快夺取解放台湾的前进基地，我十兵团数万大军，锋芒突转东南，挺进八闽大地。
炎炎7月，盛夏酷暑。我军将士身披淮海之役浦东激战的硝烟，沿着崎岖坎坷、人烟稀少的羊肠小道，顶住瘟疫、疟疾和亚热带高温的袭击，翻越闽北的高山峻岭，穿越茫茫的原始森林，顽强挺进，百折不挠。南下20天，行程两千里。逼古田、战丹阳、克福州，全歼朱绍良集团军和李延年第六兵团五万余人；随后，我十兵团又直取平潭，并以三十一军为主力之一，抢渡乌龙江，沿福厦公路挥师而下，直逼蒋介石在福建最后的战略要地——厦门！
兵临闽南！
蒋介石恐慌之下，竭力收集残兵，裁并建制，调整部署，收缩防线，并委任亲信汤恩伯为福建省主席兼厦门分署主任，以第八兵团刘汝明指挥的第六十八、五十五、九十六军残部三万余人防守厦门和漳州地区，妄图以固守金厦为中心的沿海一线，以保台湾之安全……
9月15日，我军迅速对厦门岛外围守敌发起进攻。三十一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多路揳入、分割围歼，25天内行程500多公里，从乌江边打到九江畔，连克同安、角尾、漳州、海澄等地，先后与敌进行了主要战斗22次，毙伤敌军1400余人，俘敌六十八军参谋长以下官兵10000余人。紧接着兵分两路，威逼厦门之南的屿仔尾炮台和西南的嵩屿半岛。与此同时，兄弟部队迅速占领沃头、集美等厦门之北的桥水阵地……
9月25日，我军结束外围战斗，形成了对厦门岛的三面包围。
至此，我三十一军将炮口顶住了刘汝明兵团最后的王牌五十五军的胸口！
震惊中外的厦门之战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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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6日傍晚。
徐徐下沉的夕阳在远处燃烧得疯狂，苍茫的大海被染成一片磐色，嵩屿半岛的奇岩怪石在海风的轻拂下显得异常宁静与安详。一切都在动，一切仿佛又在小憩之中。偶尔，从某一角落冒出一阵浓烈扑鼻的硫磺和硝烟味道，才使人猛然意识到这里刚刚结束一场血与火的战斗。
山坡下的土路边、大岩石的背脊下，战士们有的枕枪而眠，有的在拭擦枪支，有的在低声絮语，也有的在用弹壳吹着无名小曲……一场苦战过去不久，人们在休息中化解疲劳，等待着又一场战斗的开始。
远处传来了几声战马的嘶鸣，顿时，撕破了岛屿的平静。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战士们机敏地相互推搡几下，站了起来，循声望去。
此刻，战马已来到跟前，一个中等个头，身着戎装，三十冒头，脸色黑黝而清癯，目光炯炯有神的首长身子一跃，翻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交给旁边的警卫员后，遒劲有力地飞起一脚，把一个空罐头盒踢出了几丈远，“咣当”声划过，带起了一阵骚动。
“军长，是咱们的军长！”有人低声说话。
“他就是铁匠军长？”没见过军长的新兵，大概以为他准是一座铁塔，于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不错，他正是率领我十兵团第三十一军全体将士威震四方、所向披靡，使敌人闻之丧胆的军长周志坚。
“同志们辛苦了！”
“军长辛苦了！”
周志坚和站起来的战士们握过手后，用劲拽了拽皮带，又把军帽往上一推，转身朝石山走去。脚步铿锵，带起一路呼啸声。
这时，三十一军第九十一师师长高锐迎了上来。
“部队撤下来了吗？”没有开场白。
“报告军长，撤下来了。”高师长声音沉重中略带些哽塞，“但有许多好同志却、却撤不下来了。”
“谁？”周军长头也没回，目光如剑。
“二团参谋长张欣芝，三营教导员王义亭，二营副教导员马宗义昨天在这儿牺牲了……”
周军长沉默了许久，声音变得沉沉甸甸：
“他们留下了什么话吗？”
高师长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军长把脸移了方向。浩瀚的大海与他目光碰撞的一刹那，他的脸上便托起了两片血红的潮。那是对敌人的愤怒，对同志的爱与留恋。继而，他又把头扭向左边，那凹凸不平的山丘上，不规则地排列着几座新坟。他的目光在那儿停住的时候，就又有了一层薄雾。在南征北战的革命道路上，该有多少这样的坟茔啊！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用永不衰败的信念，筑起了一座座胜利的丰碑。可是，他不曾想到，昨天，为了夺取这块弹丸之地，竟又有一千多名将士血染了嵩屿半岛！看来，垂死之敌不可轻视呀！
“高师长，我们一定要拿下鼓浪屿，攻下厦门岛！煞后，把英烈们都葬到上面去！”他猛地拉开风纪扣，声音沉重中带有不可遏止的决心，“兵团已命令我军十日内作好进攻厦门的准备……你有信心吗？”
是的，周军长刚从泉州参加紧急作战会议归来。兵团司令员叶飞传达了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关于“迅速夺取厦门、广州两个国际港口城市”的命令，因为夺取了这两座城市，一方面可以切断国民党同美国的联系，尤其是来自海外的军用补给；另一方面，美帝国主义是否直接出兵卷入内战，也能因此明朗化。会议并已决定由周志坚率三十一军主攻厦门……
高师长听罢，激动地说：“军长，夺不了厦门，我跳进大海！”
周军长举起望远镜，将鼓浪屿放大的地形拉到了眼前。此刻，他无心浏览岛屿上的风景，牵动他注意力的，是滩头的礁丛、石崖，古城墙，还有敌人日以继夜筑起的碉堡、堑壕、鹿砦、铁丝网和高炮阵地……
“狗娘养的老蒋，手指头大小的鼓浪屿竟放了一个师的兵力，这可是下血本啰。”
高师长接着道：“工事像撒豆子，密密麻麻。刘汝明的这个五十五军是西北军的底子，打防御可是颇有经验。”
周军长哼了一声，冷笑说：“妈的屁！老子三十一军打攻坚战也不含糊！”
这话一点不假。三十一军（前身为胶东军区第六师、三野十三纵）自1947年4月8日组建以来，攻克兖州、力取济南、血战淮海、包围浦东……可谓是一路攻坚，战无不胜！
“不过，厦门攻坚战可能还要硬些。”
这点，周军长胸中有数。实施渡海登陆作战，与我军长期在山东适应和擅长对丘陵和对大、中城市攻坚作战都具有不同特点，是个崭新课题。尽管我军担任攻取厦、鼓的两个主突方向，海峡并不很宽，从海沧、嵩屿到鼓浪屿海面仅有两千米，鳌冠至石湖山突出部海面约有四千米，可面对的敌情、地形却十分复杂，敌人在阵地前容易登陆的面段架设了铁丝网或电网，利用从前日本军队修筑的钢筋水泥地为骨干，并在其两侧及周围加修了土木地堡，以交通壕相连接，形成了子母堡式的支撑点防御体系。大海涨潮时，浪高流急，汪洋一片；退潮时，滩长泥深，礁石嶙峋。并且敌人在海峡中间的几个小岛上也修了工事，成为了我海上航行的重大障碍。几千米海峡，一眼望去，波浪滔滔，水势浩浩，的确是一道不易越过的屏障……但是周志坚也明白，不管自然条件如何艰险，三十一军别无选择！于是他说：
“不是有人说，厦门岛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吗？既然如此，就得争回来！”他目光盯着几千米外模糊一团的岛屿一动不动，“明朝就在这里设过防，后来，郑成功占领这里，建立水师，以此为基地，东渡大海，收复台湾；鸦片战争的第二年，英军3000余人，在厦门岛东侧登陆；1938年5月，日军为了配合徐州会战，由海军少将大野一郎率领l4艘战舰、5000多人再次占领厦门；日本投降后，先是国民党二十二兵团接管，现在又轮到刘汝明防务了……妈的屁，我喜欢碰硬！
“军长，你知道得真多。”
“屁话，这都不知道怎么打仗？”
这时，参谋过来了：“军长，该回指挥部了。”
“回！”周志坚一边答话一边下坡，然后纵身跨上马鞍，“高师长，训练要迅速展开，时间不多了，临阵磨刀，不快也得亮！”说罢，他扬起鞭子，甩了个炸响，快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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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志坚策马归来时，已是渔火燃烧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