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72）
三、城市“门票”祭
商品经济社会，无处不闪烁着物质的威力。想进公园吗？请先购门票，想进舞厅吗？请先购门票；想进游泳池吗？请先购门票；想观赏飞车走壁猴头杂耍美女戏蛇性病展览吗？请先购门票；更有甚者，牵来一只多脚羊揣着一个三黄蛋，筑起一道篱笆，拉起一个圆圈，出示一块招牌：请先购门票……门票！门票！门票……
门票满天飞，金钱如流水——现代社会的一大特征，肥肠长油的一个渠道！
可是，现实生活中还存在特殊的门票。
国门洞开，你想出国吗？请出示“门票”——护照，城乡之门洞开，你想成为都市公民吗？请出示“门票”——户口！
这里不谈出国的门票，仅述入城的户口。
户口！户口在中国的存在，引起了一些人的惊呼。它制约了城乡人才的自由流动，禁锢了人的某些欲望，云云。但纵观历史，横览国情，它却于我泱泱大国的经济计划的统筹，人口密度的均衡分布，以及治安管理，分块自治，等等，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无疑，它的存在，是一种合理的存在，于国有益于民有利。然而，也必须承认，也正因为它的存在，又使无数与都市户口无缘的芸芸众生，对此产生了极度的神秘感，尤其是农村青年，他们幼稚地以为，抓住了它便抓住了富裕抓住了幸福，于是，对它的占有欲与日俱增。然而，要获取都市“门票”，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又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赶考”，跨入了高等学府的门庭，也就意味着将可能走进都市的“宫殿”。这并非是低估农村青年的“自我设计”，“自我奋斗”的价值观，湖北荆州地区某乡对本乡一九八九年得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十一名学生作了一次调查，问他们对各自的专业有何感想，其中有二人表示满意，九人表示有遗憾但却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离开了生养了他们祖祖辈辈也困扰了他们祖祖辈辈的这块“黄土高坡”。问题是，“赶考”这条路毕竟是一条拥挤不堪的小道，挤上去的只能算是凤毛麟角，但是被淘汰下来的却是千千万万。然而，他们心中的希望却不易抹掉，一旦遇到适宜的气候或者受某种诱惑，它便会”死灰复燃“，更为强烈地凸现出来。
这类人中又以姑娘为主。而农村姑娘中却又以小保姆为最。
她们中间的绝大部分人，本意是为金钱而来，或者看看大都市的灯红酒绿而来。但大都市自有大都市的魅力，它的神秘，它的潇洒，它的超前意识，强烈地刺激着她们脆弱的神经，使她们如同漂浮在色与声的河面上，困惑得她们死去活来。明智者自拔，“一往情深”者堕落。
王姑娘是在一睹都市这面”神奇“的旗帜的诱惑下来到古都西安的。来之前，她高考落榜，她想，去不了城市，看看城市也不枉此一生。她做了保姆。但她渐渐地发现，她虽见到了城市，却处处“低人一等”，要看主人的脸色，也要忍受都市人的白眼。她感到不公平。城里人是人，农村人也是人，干吗他们能进舞厅能进卡拉ok能情侣双双挽着手臂进进出出公园，我为什么就不行？回家再参加高考吗？她对此路已经深深失望，她不是这块料。于是，她开始“自我设计”、“自我奋斗”，她发誓，一定得获取一张永驻都市的“门票”！
她相信她能办到。
要通过做保姆而获取“门票”，首先必须要选好一个有权有势有地位的家庭，通过取悦主人而取得他的信任、同情，然后再从他的鼎力相助中得到想得到的东西。这种念头在她脑子里一出现，她便付诸于行动了。经过一个月的选择之选择比较之比较否定之否定，她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她为之效力了一年的那个工人之家，走进了她的追求之路的第一个“理想王国”：一家大公司的人事科长的家庭。
她很快发现，干部与工人就是不同。这儿门庭若市，乞求科长“开恩”、高抬贵手，施舍“夜雨”者川流不息，有送高档烟酒的、有送彩色电视机的，甚至赤裸裸“馈赠”金钱的也大有人在。科长委实有“大将”风度，来者不拒，来者也不会失望，“沉沉甸甸”来，高高兴兴去。
她感到了“权力”的威严，也感到了金钱的厉害以及“权力”和“金钱”之间的那种“微妙”。她既为进入这样的家庭效力而感到兴奋，也为此而感到苦恼：她可没有钱送呀！她父亲是村里的铁匠，锤落一轮太阳锤起一轮弯月，也只能勉强糊住一家人的嘴巴。但她自有高招。对于一个无钱无势满目陌生的姑娘来说，自然只是她十九岁的年龄和一片不曾开垦的处女地。她进城后，看过不少的言情和社情小说以及电视和录像，老家古老而传统的贞洁感已经开始在她的内宇宙随之淡化：要得到一种东西，肉体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武器。
她并不为此念头感到害臊，而开始了又一种“设计”：她一有空便进商场，终于用她一年来所赚得的钱购置了几套“新派”的织物。她长得并不美，但也不丑，穿上城里人的衣服，还是显示出了几分娇柔。
她等待着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女主人远差。男主人寂寞之余，关在卧室里看录像。从那降低了的音乐中她分明感觉出了几分缠绵几分淫荡。她没看过黄色录像，但“黄货”的强催化作用她从电视的报道中也略知过一二。于是，她冲好雀巢以关照主人为借口，走进了主人的卧室……
一切都在半推半就中进行的。
她失去了，但她也得到了：一个月后，这位人事科长用“两换一”作交易，把她安排到了外单位做了一名临时工，月薪是可观的。都市的“门票”虽还未解决，但有人事科长的信誓旦旦：不出一年，你一切都会如愿以偿。
好景不长。不到一年，东窗事发，科长锒铛入狱，她的梦也随之破碎……
世界中总是产生一些奇怪的现象，有的女性为了她的贞洁遭受劫难，可以用性命作抵；有的女性则可以把贞洁用双手自动地献上，连带上她的灵魂。但是，后者也决不是保姆群的全部，然而，却无独有偶。武汉市也发生过一件诸如此类的轰动性的案例。
武汉某中等学校副校长王某，可谓少年得志，官场享通，三十余岁就摘取一项副处级干部的官衔，而且娶到了一个出身门庭高贵的妻子，分到了二室一厅的住房，真可谓春风得意。接着，又被上级委派到地区a市市体委挂职锻炼，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再度平步青云有望，他当然喜不胜喜，到a市之前，把房子装点得如同宫殿一般辉煌，以慰娇妻；到a市之后，又托人请了一名a市的保姆，企图以此再博得娇妻的欢心，照顾好刚刚出世不久的贵子。
半年后，他回到了武汉，于是，他突然发现钟爱的妻子对他甚为冷淡，而那个乡下来的保姆，通过大都市短时间的“催化”，已出落得如武汉人一样优雅，落落大方，且长得俏丽动人，风韵款款。于是，妻子的冷淡，使他对小保姆产生了一种渴望，每每见到她，心中涟漪荡漾不止。半个月后的一天，妻子回了娘家，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对她的恋情和她眼下对他的冷遇，不禁惆怅不已，无法入梦。起床去上厕所，经过保姆的睡床时，却见她只着比基尼和短式背心而卧，一切约隐约现，不禁心旌飘摇，占有欲难抑，便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本不该去侵犯的一切，且使嘴唇压迫得她喘息艰难。她起初有些惶恐有些不知所措，接着也紧紧地搂住了她的主人……
保姆胡某，她原是a市郊外一个农家的千金，因为人长得俏俊，说话举止甜润，中学一毕业就在a市某招待所谋取了一个临时工的职位。在城市待业人员猛增的时代，一个农家女能抓住一份工作已是不易了。但是，女孩子好幻想，现状是难以使她们满足的，因此，当有人推荐到武汉王家当保姆时，她欣然首肯了。在她看来，武汉毕竟是省会，毕竟是全国特大都市，那儿的世界一定会比a市精彩。但当她进入王家后，王家豪华的装饰使她想到人和人之间的区别，也认为王家一定是一个地位显赫的“官”。当王某从a市回汉后，她曾经对他英俊的相貌和潇洒的举止产生过一些倾羡，但他那副少年得志的冷漠感，又使她望而惶恐，想而不安，尽管她以一个少女和当过两年服务员的那种敏感，窥得见他对她有几分好感，而且他妻子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也看得一清二楚，但她万分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如此突然……
显而易见，有了第一次便少不了第二次，第三次；也显而易见，胡某肯接受他的“占有”，双重利用因素起到了非凡的作用：王从她的身上获得一份欢愉和满足，而她却企图通过他而获到一张永留武汉的“门票”——户口。她就多次在床上提出过这个要求。
王妻终于发现了丈夫的卑鄙，一场大闹之后，给胡的家人发去了一份电报。胡被领回了老家，带着她还没有实现的梦、带着无限的惆怅和一颗被拍卖了的灵魂。
当然，胡某的悲剧还不仅在此。如果她从此开始冷静地思考，把握住她身上残存的人格与尊严，失落后的崛起将会使她得到一份珍贵。可惜，对这张“门票”的渴望，使她陷入了毁灭的深渊。
两个月后的一天，王某出差a市，托人找来了小保姆，他以解决她武汉户口、安排工作，与之结婚相诱，再次把她带到了武汉。
王为了掩人耳目，把她安顿在与其单位很近的一家旅社里，每天去亲热一番。但半个月过去了，户口、工作都遥遥无期，除他每天陪她睡上一两小时的觉，发泄一番疯狂外，一切仍是空白，而且，到后来，他光顾的次数也愈来愈少，于是，她愤怒了，打电话找到了他。这次可谓“开诚布公”了：你是要校长的位置还是要我走？我只要去一趟你的学校，你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王某当然没有想到姑娘性格中会有如此厉害的一面，似乎感到人生的严冬突然来临，红杏妖桃将远遁不属。于是，他顿起歹念，把姑娘骗到长江边的一个偏僻处，先用手卡她的喉管，待她昏迷后推进了长江的恶口……
姑娘没有死，她被人救起了。
王某罪责难逃，被送上了神圣的法庭。
这当然是悲剧，是王某的悲剧，也是胡姑娘的悲剧。但是对此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她在这幕悲剧中充当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但她最终却是一个受害者……
都市的“门票”，是一口陷阱！
但愿小保姆们，能从此把这口陷阱推上死亡的“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