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51）
四、朦胧的诗境
当然，“黑户”女性在都市的家庭生活也不全是一片灰暗之色，尽管可以用“幸福”二字来简单概括的百分比不大，但毕竟有成功的或者比较成功的。有人说，女性的存在是一种优化的存在；又有人说，女性是一座火炉，可以熔化、重塑人世间的许许多多东西，当然也包括爱情和家庭了。据某市妇女联合会统计：该市由“黑户姑娘”与城市男青年组成的二千三百余个家庭中，婚床断裂的有四百余户，情感破裂（包括与痴呆结合者）的有八百六十余户，凑合着过的（女方忍受男方欺辱又不愿提出离婚的）有三百二十余户，其他（由于某种利害关系维系着的）有一百四十户，夫妻生活和睦的有五百八十余户。这一系列数字说明，“黑户”组成的家庭中好与不好成功与不成功也存在着“鱼目混珠”、“良莠不分”的现象，但是，如果我们透视一下“成功”者家庭的背后，就不难发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谛：恋爱基础，情感基础或者说婚姻基础。
据报载：两年前北京某大学一名学生与一粗野的个体户发生纠纷，最后这名大学生饮“刀”身亡，从而引起了一场大学生游行示威、请愿的事件，强烈要求官方捉拿凶手，严厉惩罚。
凶手惩罚了。游行平息了。但城市的这帮无业者的粗暴、野蛮的形象却留给了社会，也留给了千百万的大学生。
然而，就在这起风波的高潮时期，西安某大学一名长相姣好、品学兼优的应届毕业生，却在毕业典礼之后，向同学们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将与一个在校门前修了两年皮鞋而且可能永远这样用锤子书写人生的“黑户”青年结婚！
她的老师震惊了。
她的同学震惊了。
她身后的一批追求者震惊了。
然而她说，她如此选择人生的重头戏，决不是在追求一种社会震惊效应，也不是拿恋爱婚姻开一个悲剧性或者喜剧性的玩笑。她说，她在校园生活了四年，在一种“现代”的氛围中，亲眼目睹了“高层次”者的虚伪和卑劣，看到了至少在婚姻道德规范上的日趋崩溃的倾向……
她的这种见解姑且不论有多少可取之处，有多少偏颇之意，但翻开她的恋爱史，我们至少会认为，她对“婚姻”作过严肃的选择。
她曾与本校的一名研究生恋爱过。他们是在图书室里认识的。恋爱关系确定后，他曾多次向她提出提前预支禁果的要求。
他大她六岁。她理解他生理上的困惑，但她为他也为自己的明天着想，温柔而婉转地回绝了。但不久，她发现这位研究生与另一位女生同居了，而且还在校外租了一间小茅棚……
这给她的打击是沉重的，从而也开始校正她的恋爱婚姻观。
现代中国，在西方文化的猛烈冲击下，影响了几千年的儒家思想处于一种风雨飘摇的状态之中，因而，思想空前活跃的大学校园当然也决不是一块逍遥之境，性解放、性泛滥的浪潮也在这儿顽强地倾泻着。她能理解他的行为，但却不能原谅他的“自私”（她只把他的叛逆认为是自私），他多次向她表白，用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我暗暗地跟着你的脚步／永远也不变心／不像影子一样／它只是在阳光下／跟着过路人……”她承认，她和很多女生一样，灵魂中充满了矛盾：曾一方面不讳言性解放和泛爱观，另一方面又做着“白马王子”式的梦，憎恨负心汉，追求古典主义的一定终身白头偕老。但经过这次情变后，“白马王子”的梦在她心里破碎了，似乎也感到在校园里，灵魂的交流、情感的交流的封闭太厚：你永远是孤独的！内在的东西别人永远无法理解。
她想封闭她的爱之门。多爱一个人就多一份爱的困惑。可是，她却还是爱上了他。
那天的细雨有点儿凄迷。
她把鞋给他修。他修得极仔细极认真。走时，为了酬谢他，付了该付的五角钱外，还在他的一把小钉锤下偷偷地放下两元钱。
第三天，她路过校门时，被他拦住。
她不愿承认那两块钱是她给的。
他愤怒了，指责她在侮辱他的人格。
于是，她有了震惊的发现：曾几何时，她的两个同班同学不是为两角钱打得头破血流吗？
她每次进出校门时总要和他闲聊几句，于是又发现一个使她震惊的灵魂。他告诉她，他是可以读大学的，但他有三个弟弟。如果他读大学就意味着三个弟弟失学，如果他来都市挣钱，就意味着三个弟弟都有希望进大学。他还告诉她，为了钱，他曾在这座都市里偷过东西，也在这个校园里偷过东西。但他现在不偷了，是良心的发现。他之所以在这里比人家几乎低出一倍的价格为大学生修鞋，实际上是赎罪。
她认为，每个人的灵魂都应该分为两半；一半是高尚的灵魂，一半是卑鄙的灵魂。在校园里，人向人交待灵魂的时候往往只是前一半，可是，在这个“黑户”的面前得到一个完整的灵魂是何等的轻松。
她爱上了他……
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一年多，有了个孩子，他仍然是“黑户”，仍然在修鞋，但生活却美满。他仍然不会跳舞，仍然不进卡拉ok厅，但他们的生活却有着质朴的情趣……
有人说，这个由“黑户”与大学生组成的家庭是个畸形的家庭，但看到他们生活愉快之后，我们该怎样评价呢？也许我们会说她在寻找传统的道德的回归之路，也许我们也会说，在呈多元化发展的自我意识的海洋中，这是一个独具个性亦具现代意识的追求……也许我们什么都说不清，因此，笔者把这种追求，把这个成功的“黑户”组成的家庭，称之为一种“朦胧的诗境”。
厄洛斯金箭悬在人们的头顶，它可以产生悲剧，亦可以产生喜剧，但是，就是看你怎样去摘取。都市的“黑户”们，当厄洛斯金箭射向你的时候，你该先想到一个“家”字，还是该先想到“爱情”二字呢？当你把爱看得更珍贵的对候，生活中就少些悲剧，少一些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