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刘爱平作品选集：纪实卷1》（23）
六、流行病：写字楼里的性骚扰笔者又一朋友，男性，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因为人耿直，难与某领导合作，一气之下，辞了公职，远游深圳，当了一家合资企业办公室主管。与他一道南行的有八位同窗，数他起点最高，再加之老板对他的确赏识，大家便预测他前途无量。可是，他辜负了朋友们的一片心意，六年过去了，同行的学友或另立山头成王或晋升为“老总副老总”之类，而他仍一介主管。
并非他无才。
朋友们如是说。
他自己亦如是说。
但问题的结症何在？去年笔者去南方考察，特登门拜访。旧友异乡聚首，免不了把酒畅谈，谈到深处，他一声嘘叹，便道出了真情：老朋友，谈到职位我不伤心，尽管职位的高低与收入直接挂钩，但想想执鞭生涯，无论如何也翻了几番。问题是我为何久久不能升迁？究其原因，也许我有着太多的良心束缚，而洋老板却是不允许我有良心存在的，并且希望我充当他丧失良心后的帮凶。可是我难得做到，却又不得不去装扮一个矛盾的角色，表面上我唯唯诺诺内心里却充满了痛苦。打一比方吧，我供职的公司，大约有八十余年轻小姐，和老板睡过觉的至少占30%，而没有睡过觉的70%的遭受到过来自老板的性骚扰，问题在于，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自觉行为，都是先屈服于生存后屈于老板。再说我们办公室，共有九位小姐，而且个个长得楚楚动人，各有各的魅力，因此便成为老板猎取的主攻对象。往往到了下班时间，老板就会打来一电话，指名道姓要某某留下，名曰谈工作，实则是寻求色狼的满足。每每这个时候，小姐们就会用乞求的目光盯着我：“主管，我们怕，您救救我们吧，您就把我们当做您的姐妹，好吗？”
可是，我救得了她们吗？我只有夹着公文包像狗一样立即逃走。朋友，我不说假话，回到宿舍，我倒在床上就哭。我是她们的主管，一个主管居然保护不了他的部属，我太无能了，太窝囊了……我为此跟老板谈过，换来的却是警告，却是对小姐们的变本加厉，却是对我信任度的降低和控制使用……你可能会骂我没有骨气，怎么不跳槽？其实，我换了老板，未必又不是一样的境况……
笔者想，这大概就是写字楼里流行的“性骚扰”了！
“性骚扰”的一词，作为一种法律范畴和现象的提出，无可非议，始于西方，也困扰着西方。拳王泰森的绯闻就是一例。一个酒吧女郎，向美国某法院控告，泰森在某日某时摸了她的臀部，构成了“性骚扰”，为此要求┥-獬グ税偻蛎澜稹？闪-鄯缤蚶锏奶┥——钪毡宦淞烁錾戆苊-训南鲁美国“流行”性骚扰，又岂止在这里。不久前，五角大楼公开的一份调查报告中称：美国共有200万大军，其中11%（22万）是女性，遍布海、陆、空各军种。国防部曾以抽样方式，选取38万名男女官兵做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有64%的女兵曾遭遇过不同程度的性骚扰；有类似经历的男兵占17%。遭性骚扰的女兵中，84%受过黄色笑话、性暗示语言之类的“言词性”骚扰，有69%受到下流姿态及肢体之类的“动作性”骚扰；受到强奸已遂或未遂这种“暴力性”骚扰的则有5%。实施性骚扰的人员中，既有士兵、校官，也有将军……调查报告公布的结果是国防部重要官员的引咎辞职和对实施行为者的不同程度的惩罚……
应该说，“性骚扰”在中国亦普遍存在，只是人们还没有把它提高到法律的视角来考察罢了，而且把类似的侵害行为冠以“性骚扰”之名，也是在改革开放之后。但是，它并没有引起人们和社会的关注。
有一则笑话：一位工厂女工读了关于泰森绯闻的报道后，哈哈大笑：“大伙在一起做工挺亲热的，拍拍捏捏算得了什么？老外真他妈假正经。”
也许发生在中国类似的笑话太多，因此，往往会把受侵害当做了一种“亲昵”的表现而被忽视。如此，也就成为了“性骚扰”愈演愈烈的契机之一。
在中国的“洋行”里，未必就是“性骚扰”发生最多的地方，但却是最受人关注的地方。
现如今的中国，只要有外国人揳入的事情，总是会带起一片惊奇的目光。
不管我们对“性骚扰”的认识还停留在哪一种层面上，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可以视而不见，毕竟“洋行”里的性骚扰，带有对中国聘员明目张胆的挑衅和对自尊心的侮辱，也毕竟它给中国聘员心理带来了沉重负荷。
尽管行为卑劣不是洋老板的全部。
老板们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地实施性骚扰，因为他手里捏着一张“王牌”，那就是以提升、加薪或送到国外培训作诱饵，进而要求他的职员以性作为代价。而中国聘员，尤其是女职员中，许多人企图得到的正是这些，当受到性骚扰后，为了获取她们梦想中的“夜雨”也就或艰难或轻松地吞下了这枚苦果。
程珊小姐与港商杜先生的“姻缘”就始于“性骚扰”，且走过了一个完整的过程：先是言词性的，后是姿势性的，最后是暴力构成的实质性的。程小姐起初对他的“性骚扰”，一直以为是老板对她的青睐和信任，当发展到第二阶段时，她还自信地以为她的魅力正在顽强不屈地征服着老板，而当第三阶段以暴力的形式出现时，她一度愤怒过，但老板的许诺却又使她永远地陷入了一次复一次的“合作”的深渊中。直至最后，她知道了她的姐妹们与她遭受了同一命运才恍然大悟：老板在他权力范围内实施“性骚扰”。他对每一个小姐都许过同一诺言，而这诺言实际上是天的云彩，虽然耀眼夺目，但却是永远也没法捕捉住的。可明白了又怎么样？老板是什么？他意味着财富和权力。他可以把富足给你，也可以把富足不给你，你不是要富足起来吗？那么你就得忍受；你不是想当新贵族吗？那么在成为贵族之前就必须百依百顺。
当然，面对写字楼里的性骚扰，并非每一个聘员都不想抗争，都是消积地对待，问题是实施行为的老板们除了金色的许诺之外，还有他们的杀手锏。譬如某老板粗鲁地摸过某小姐的乳房后，便遭到了她怒不可遏的指责，声称要告他。老板却嘻嘻一笑，轻描淡写答曰：“你去告吧，这市里的大官员都是我的朋友，你以为中国的法律对我有实际意义吗？就怕你告不了我反而告掉了你自己源源不断的财富。”
恫吓和对中国法律的蔑视兼而有之。
可是，这位小姐毕竟是初涉社会，一根从天而降的头发都会吓直她的汗毛，何况来自老板的警告？她只有胆战心惊地对付未来的日子。
又有一位小姐受到“性骚扰”后，依旧愤怒过。老板使用的招数同样是威胁，但他选择的却是另外一个角度：“告吗？就怕告不了我而臭了你自己。中国有句俗话：母狗不摇尾巴，公狗岂会拢来。对吧？在我们国家这仅属于礼节性的表示，而在你们中国，对于小姐来说，问题就严重了。公之于众的后果你比我还清楚……”
这位小姐最终选择了忍受。
性是人类的一项主要活动之一。然而，在科学研究中历来受到极大的漠视，在人际交往中也永远是缄默不言的禁忌，在中国尤是如此。这不能不说给写字楼不断发生“性骚扰”的故事提供了一个恫吓对方的口实。
但是，只要是侵害行为，最终必然会引起在中国最具“个性”与“超前意识”的假洋鬼子们的抗争。体会了“炒老板鱿鱼”滋味的老板，也必须会体会到“性骚扰”之后带来的另一种滋味。
某驻华代办机构总裁，在他的国土里本是个循规蹈矩的高级职员，也许他的老板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隔山隔水万里之外的商社交给了他。他曾不负厚望，带领中外职员克服了道道难关，打开局面，且为总公司的产品在中国安营扎寨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时间一久，他忘乎所以了，把中国人对他的尊重与客气当做了一种软弱可欺，包饭店玩妓女权且不论，把毛茸茸的手伸向女职员已成了他无所顾忌的习惯行为。据内部职员统计，这商社20余名女职员，几乎100%的受到了他不同程度的“性骚扰”，无可奈何与他发生性接触的竟占60%。
女职员们终于被逼到了愤怒的边缘。
某一个星期天，她们聚集在一起，抱头痛哭一阵后，有人提出了一个惩罚的计划……
于是，接下来她们是等待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那一日，刚上班，这位总裁的电话打到了微机房，招呼b小姐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b小姐知道他昨天刚好艰难地谈完一笔大宗买卖，每每这个时刻，他决不会忘记招呼一位小姐进他办公室的。去干什么？所有职员彼此心照不宣，但又敢怒不敢言。不过，今天的b小姐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畏惧与恐慌，她几乎是按捺不住自己，兴高采烈地走向他办公室的。
“很好，很好！”他见推门进来的b小姐一脸笑容，情绪顿时亢奋，“又不是下地狱，来我这里本用不着愁眉苦脸的……我决不亏待一个用笑脸迎接我的小姐，你有这种预感么？”
“有。但我只预感到这儿有魔鬼。”她仍旧笑。
“不不，光天化日哪来魔鬼？即使有，也是一个会使你幸福快乐的魔鬼。”他耸耸双肩，突然把手伸向b小姐的胸脯。
几乎同一时刻，他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响声极脆，他苍白的左颊上激起了一片鲜红的掌印。
“你！你敢辱打你的上司？”显然，这一耳光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使他声音颤抖。
“不，我打的是魔鬼，是一只厚颜无耻的色狼！”她的微笑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可想而知，这洋鬼子自来到这块东方的土地上还不曾受到过这样的“礼遇”，在他把持的一方天地里，他要想干成的事是决不可能办不成的，于是，愤怒燃掉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他抬起手扯掉了b小姐胸前的织物，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他想，他该干什么了，便耸耸肩，扑了过去……
可是他什么也没干成——随着一个沉闷的碰撞声响起，门洞开，那廿余名小姐浪潮般地涌了进来。
廿余双眼睛，是廿余堆点燃了的干柴。
他似乎已听到了这堆燃烧的火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声响，本想退缩几步，又怕失去了当总裁的尊严，便咆哮道：“你们想于什么？滚出去！滚出去！”
“滚？这回轮到你滚了！”有人说了一句，“姐妹们，上！”
于是乎，小姐们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疯狂了的女人是老虎。拳头、耳光、腿脚，加上随手抓起的任何可以当做进攻武器的东西，高频率地开始与他身体亲密接触，发出的声音甚是悦耳动听。
他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乒乒乓乓的响声，引来了不多的职员围观，有洋鬼子亦有假洋鬼子，但却没有一个敢出来阻止，或者小姐们的举动正好与他们内心的愿望吻合，围观片刻，便避而远之。
抑或是发泄累了，抑或是达到了预期目的，当洋老板瘫痪在沙发上，发出一声声哀号后，小姐们才停住了手。
“你还敢欺负人吗？”有人问。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那好，你在地下滚三次，权当你在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