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3》(4) - 刘爱平作品选集 - 刘爱平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二十九章《刘爱平作品选集:小说卷3》(4)

王风,王莽原的第二个恋人

……显然,马烽很难理解王莽原和白晓的爱情。王莽原说话时,尤其说到一些关键的细节,比方说树林里的偷窥,宾馆里的尴尬,还有咖啡馆里的疯狂等等,马烽总是拿眼睛朝我看看,意思很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爱情这块胚胎里怎么就长了这么多肉刺?让人左右动弹不得,一动就扎人,生疼生疼的……其实,我也不明白。过去,人们常说,恋爱就像在穿一双鞋,合不合脚,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有时即便有点不合脚,也凑合着,慢慢来找感觉,尽管好多人找了一辈子,也没把好的感觉找回来,却也很少听说,多少人因此就被挤压成了一双裹脚。可如今不同了,干什么事儿,人们都显得有些心烦气躁的,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该出手时也出手,该缩手时就缩手,不该缩手时也缩手……一切只是一场游戏,因此,还有多少人愿意为所谓的爱情来“克己”呢?这叫嬗变。其实,什么又不在变着呢?今天不会重复历史,历史也无法含羞今天,这就是生活法则,一点儿不稀奇。

零点。是深夜了。按说是熄灯的时分,但我们坐在王莽原家的客厅里,通过窗口朝外面看去,窗外的楼房依旧被灯火笼罩着,每扇窗口都是一片灿烂,一排连着一排,像凝固了的眼,正和这长夜较着劲。长夜不退,灯火不熄喽。其实,这也是一变。过去,天黑了,灯亮了,亮过一时辰,灯便灭了;现在不同了,夜深了,灯得要亮着,无事可做时,也得要找个乐子,比方说吼两句情歌,再比方说摆摆“四方城”……即便是做爱,灯也得亮着,说黑暗包住的是虚伪,说亮灯体验的是一种真实。总之,灯亮着就行,灯亮着就好。这肯定是一种新的城市心态,可其中的变变和道道谁说得清楚?反正,它就是这么变过来了。这和王莽原的爱情同一个理儿,既然存在了,你得学着去接受它,适应它。对与不对,是一回事,不去顺着这事儿往开想去,判断一个事情的结果,便容易出现偏差……

此时,王莽原正口若悬河地讲着他的故事,讲着他的道理,见我和马烽的注意力有点分散,便问:“听累了?听累了明天再来吧,我的故事长着。”

马烽说:“你别得意洋洋的,告诉你,你是一个嫌疑人。”

王莽原说:“你怕我逃走?那好,你们就陪我一个通宵。”

这个王莽原让人找得好苦,来无影去无踪的,若真的再失踪了,断然是件麻烦的事。但我们来时,也没想到会折腾得这么晚的,用马烽的话说,不就是和一个女嫌疑人接触么,疑点多了,抓回去;疑点少了,放着再慢慢研究。而这个家伙,能说会道,不听完他的故事,却难得有个判断,这叫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唯一的办法,还得听他讲下去,因此,我对马烽说:“他的故事还有滋有味,我们就姑且听下去吧。”

“你们不听,我也憋得慌……我讲到哪儿?”王莽原就说。

这家伙其实深沉着,但总佯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状。

“王莽原,你也太不地道了,人家白晓爱你都爱到了不顾一个大姑娘的羞耻,你居然,居然转身离开了咖啡厅,把她一个人丢到了那儿,如果出了意外,你怎么安慰你的良心。”马烽说。

“在你们警察的眼里,天底下没有一个好人,是吧?你以为我做人的一个起码的良知都没有了,是吧?告诉你,离开咖啡厅的包厢后,我并没有走远,我在大门口等着她。见她坐上了一辆的士,我也坐上另一辆的士,一直尾随着把她送到了学校,我才取道回家。”

“这就够了吗?白晓要的不是这些!”

“我能给的就是这些,其他的我无法给……说这个,你不懂。”

“你,你……”

“我怎么了?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要你去当一个已经出现危机了的爱情的维护会长,你肯干吗?我想,这个大爷你也当不了。”

我以为马烽会发怒,可他居然脸无愠色。我揣摩着,他大概想到了郑玫。

“我看,你还是残忍了点。”我插了一句话。

“如果你的宽容是无原则的,那么你是有罪的。恋爱也是这样,不能对别人有罪,也不能对自己有罪。你是文化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王莽原又把矛头对准了我。

我还真无话可说。他把“有罪原则”从社会生活延伸到两性生活,算绝。

“你说你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她是王风吧!”马烽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把我从窘迫中解救出来。

“不错,是王风。看来,你们知道我不少的底细,不讲真话还不行。”王莽原说,“那我就给你们讲讲我和王风的事,这肯定也是你们关心的焦点。”

“为什么?”我问。

“王风死了,你们不是怀疑我是凶手吗?”

“白晓也跳下了沱罗桥。”马烽说,“照样还是一团雾水。”

“哈哈,你们真是看得起我,把死人账都算到了我的头上。”王莽原说,“说王风的故事,怎么离得开白晓?你们怎么就悟不出来呢。”

“王莽原你行!”马烽说,“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吧。”

……我和王风是在网上认识的,那一段时间,我和白晓的关系正处于冷战期,心情郁闷,闲暇时,便去泡网吧,很简单,我们就这样认识了。都说网上交友,能调剂情绪,起到心灵上的“活血祛淤”的作用,我还真感受到了。我的网名叫“穷途末路”。网名五花八门,用什么做符号都不足为怪,但用“穷途末路”之类的却不多见。我并不是哗众取宠,而是我当时心情确实有着太多的无奈,对于白晓,是舍是取,折磨得我疲惫不堪。没想到,我刚一登录,立即被一群网虫包围了。“你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我的帮助吗?”“有麻烦找我,不要跳楼!”……五花八门的提问,弄得我不知所措。这是我第一次上网,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这时,一个“网虫”又提问了:“我叫‘阳光灿烂’,正好克你的‘穷途末路’,怎么样,交个朋友吧?”我愣了一下,立即答道:“阳光一定灿烂,穷途未必末路,谁克谁,尚无定数,那就边走边看吧。”就这样,我们进入了聊天室。其实,我和“阳光灿烂”说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话题,比方说什么职业最好呀,好人与坏人有什么区别呀,等等,或者说说自己所见所闻的趣事、笑话,偶尔也考考对方的智商,然后博得一乐……奇怪的是,一天复一天的谈论这类事情,居然都不觉得厌烦,如果某一天因故不能上网,我还会徒然生出一些寂寞和失落感来。世界虽大,认识一个人却不太容易,但若要两颗心能走得很近,则太难。我和“阳光灿烂”能在网上解决“太难”的问题,不能不说是一种奇妙的事。有一次,“阳光灿烂”问我:“你好像很渴望与我聊天?”我如实回答:“是的。有什么不对吗?”“没有。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很机警,聊天时如行云流水。”“阳光灿烂”乐了,连续给我送过来了三个逗号,然后又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略思考,给她回了一句话:“我们的谈话永远不要句号。逗号是继续,句号是结束。”“阳光灿烂”便答:“你也很机智的,强强联合,一定有趣。”

我说“阳光灿烂”机智,并不是夸张,除此之外,她还善于从字面上“读心”。有一次,“阳光灿烂”问我,“你怎么看待爱情?”我答:“我们可不可以不谈爱情?”“为什么?你曾经受过伤或者正在受伤?”我又重复了一句:“不谈爱情。”她答:“不谈爱情也好……愿君保重喽!”显然,“阳光灿烂”已经读懂了我,以后再没有纠缠过这个话题。一个多月后,“阳光灿烂”对我发出了邀请:“我们可不可以见面?”我答:“还不知道你是男是女?”她说:“这重要吗?”我答:“不重要。”“阳光灿烂”说:“看来你还不俗。”

我们约好一个日子:傍晚,在江滩公园的大门口见面,手上各拿一份报纸。

不巧,我按约定的时间赶到约定的地点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天才抹黑时,公园门口的游人稀稀疏疏,偶尔有几个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对于我来说,这正是一个好时刻,因为人少,我能很容易找到“阳光灿烂”。这不,老远我就发现公园门口站着一位姑娘,披着一头男孩式的短发,且被染得金黄金黄,在晚霞的照耀下,像铜镜般地发着亮,最让我震撼的是,这姑娘个头高挑,婷婷玉立,雅致、美丽得如同一只丹顶鹤,在空旷的公园门前,显得特别的抢眼……我不敢走拢了,因为在我的揣摩中,“阳光灿烂”不一定是位女孩。我们在网上交往了一个月,“阳光灿烂”给我的印象总是大大咧咧,闻不出一丝粉脂味,也感受不出一份矫情,最重要的是那个姑娘的手上并没有按约定拿着一张报纸……我有些庆幸自己收住了脚,不然,懵懵懂懂闯上去,还不知会弄出什么样的笑话……

可是,意外的事情就在这当儿发生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把抢下挂在姑娘肩上的小提包后,便疯狂地朝江滩公园里逃去。这家伙的动作很突然,那姑娘一阵惊恐过后,便冲着我大喊道:“快,快帮我抓小偷,小偷……”

对一个姑娘的请求,我自不能怠慢,更何况我又最见不得鸡鸣狗盗之人呢,我没犹豫,拔腿就追了过去。江滩公园树木不多,视线很开阔,我一跨入大门,便看见那个抢包的家伙,正拼着吃奶的劲朝远处奔跑着。

“站住,你给我站住!”我一边吆喝着,一边追赶。

大约追了七八分钟,那家伙也许是跑累了,突然站住,转过身来,拿出一把刀子,喘着粗气对我说:“妈的,关你屁事?再追老子给你一刀。”

我也跑累了,亦站住,亦喘着粗气:“不追可以,你把包扔下。”

僵持了一会,那家伙也许是不甘心便转身又逃。

我也是一个倔脾气,他逃我就追。那天,我穿着一双凉鞋,刚跑几步,鞋带断了。我急火攻心,咬咬牙,干脆丢掉拖鞋,赤脚上阵。那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道,脚踩上去,生疼,但那时我已顾不得什么了,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姑娘着急的样子让我也着急。

那家伙可能看出来了,我也是一个玩命的主儿,便又站住,说:“今天算我倒霉,遇上了你这个扫把星,我把包给你。老子也是穷得无路可走了,你要再追,我只有杀人!”

我没有再追,我不是怕他动武,是“走投无路”四个字让我有了恻隐之心。我从地上捡起他扔过来的包,往回走去。这时,我才发现我的双脚,已被密密麻麻的碎石磨出了一串一串的血泡。

公园门口,姑娘还站在那儿,我把包递给她,说:“看还差不差什么东西?”

那姑娘居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真傻,包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我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无语。

那姑娘又说:“不相信?我给你看,就一串钥匙,无关紧要的。”

我无奈地耸耸肩,摇摇头,说了句:“那你还要我追?调戏人吗?无聊至极。”

“谁无聊?别人是紧张才喊叫的嘛,你可以不追呀。”

我不想再说话,现如今的美女,大概都是这德行。我转过身,四周环顾了一会,却见不到一个人影,我想,今天的约会肯定泡汤了,便离去。但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在喊:“穷途末路。”

我转过身,见那姑娘正含情脉脉看着我:“你,‘阳光灿烂?’”

那姑娘说:“不像吗?”

我说:“你手上的报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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