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47嬴·赵合德·政
晋江47嬴·赵合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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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楹楹一番话,令嬴子楚回想起自己在赵国当质子的潦倒时光。那时候,他郁郁不得志,在赵国眼皮子底下做小伏低,唯有赵姬相伴解忧。
嬴子楚望着身侧的美人,迟疑道:“楹楹,我对你那般不好,你……就不怨恨我吗?”
朱楹楹摇摇头,“说没怨过,那是假话。可我既然是你的人,便该万事以你为先,那时候在赵国,万分危急,我总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说着话,朱楹楹再度落泪,她擡手轻轻拂去泪珠,自怨自艾道:“啊,我不想哭的,不知怎的,一见到大王,眼泪就不听话,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她微微侧身拭泪,神情里尽是难为情。
嬴子楚的心被故作坚强的朱楹楹揪得生疼,轻轻揽过她,温声细语,“你本就受了委屈,在我面前不哭,还能在谁面前哭?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赵国这九年的泪,是我欠你的。”
“大王……”朱楹楹轻声唤他,声若莺啼。
她头枕在他肩上,泪滴仿若珍珠,鼻尖微微发红,活生生将自己哭成了一副极美的画。
碧芳一直在门口听动静,按照朱楹楹的吩咐,房里安静时就进去送药。
碧芳拿着托盘行礼,“大王,夫人的伤该换药了。太医嘱咐,得按照时辰,早晚各换一次,耽误不得。”
嬴子楚点头,冲碧芳道:“把东西放下,寡人亲自给夫人换药,下去吧。”
碧芳心中狂喜,立刻答应一声,退下,关好门。
嬴子楚扶着朱楹楹坐好,褪下她的上衣,动作轻柔,上药时也是无比小心,生怕弄疼她。
“嘶——”朱楹楹偶尔嘶喘一声。
嬴子楚见状,便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呵气,好似哄孩子般。
冰肌玉骨的身子,却血痕累累,赵姬从前是个娇滴滴的性子,而今上药却强行隐忍,叫都不叫,他越发心疼,不忍道:“若是疼,你就喊出来。”
朱楹楹侧过脸,冲嬴子楚盈盈一笑,眼神天真又勾人,“有你给我上药,一点都不疼。只是……我背上伤痕肯定很丑,让你看到了,心里难免嫌弃我。”
她声音娇憨里带着点委屈和调皮,嬴子楚望着她,满心恋爱,“心疼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朱楹楹羞赧一笑,体贴道:“大王在我这儿呆了许久,天都黑了。我受了伤,也不能侍奉你,你上完药就早点儿回去歇息吧,不必为我担心。”
“好。”嬴子楚上完药,给朱楹楹披上衣裳,在她额心落下一吻,扶她趴下,叮嘱道,“你先好好休息,早日养好伤,我才能不担心。我再去看看政儿。”
朱楹楹听到他要去看小嬴政,一个激灵,“看政儿?不用吧,他、他没事的。大王劳累一天了,早点儿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朝……”
今天忙得很,她顾不上跟小嬴政沟通,万一小嬴政再说点儿不中听的话惹怒嬴子楚,那她这一番辛苦茶艺就全白费了。
嬴子楚道:“政儿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得看看。你啊,也别太为我操心,我不差这么一时半会儿。”
朱楹楹见阻拦不住,只好微笑以对,默默祈求小嬴政能茍住,千万别快人快语痛骂楚姬。
朱楹楹从床底下捞出包薯片,拆开吃,叹口气,喃喃自语:“早知道就该跟他打个招呼,唉,忙得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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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子楚一进小嬴政房间,便看见小嬴政跪坐在床上,赵高正在给他换药。
小孩子的皮肤本就细嫩,乍一看,后背全是伤痕,没一块好皮。
小嬴政和赵高见嬴子楚进来,连忙行礼。
嬴子楚扶起他,发现他身上除了新添的伤,竟然还有些旧疤痕。
嬴子楚看得皱眉,指着他身上的旧伤问道:“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
小嬴政垂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今天,他嬴·赵合德·政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翻身机会。
小嬴政道:“回禀父王,这些伤都是儿子在赵国时所受。那时候,母亲带着我东躲西藏,难免会遭点儿罪。但我们有幸回秦,从前之事都过去了,父王莫要为这等小事担心。”
他语气平淡寻常,丝毫不见委屈,反倒劝起嬴子楚来。
嬴子楚看得窝心,坐在床边,主动问起母子俩在赵国的事,“政儿,宫中事务繁忙,你回来后,父王都没时间好好看看你。今日既然来了,你便同我说说在赵国的生活。可是……很苦?”
小嬴政稍加思索,笑道:“倒也还好。虽然我跟母亲居无定所,落魄躲避追兵时,还住过山里的破庙,但母亲一直护着我,挖到野菜换到米粮时,都会先给我吃。有她在,我不觉得苦。我就记得有年冬天,我们实在找不到吃的,数九寒天,母亲就去河上凿冰抓鱼,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却被村民放狗追撵。”
他指指身上的旧伤,“我和母亲被狗咬倒,村民抓住我们,狠狠打了一顿。但这种危险情况并不多见,也就遇到过十来次。大多数时候,母亲帮人缝补衣裳,能挣点儿钱。”
嬴子楚望着小嬴政的淡然,深深震惊,都已经过得这般辛苦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可见是早已将苦难当做了寻常。
嬴子楚心疼道:“你母亲……你大概不知,她曾经是多么娇柔的女子。这些事,她从未跟我提过。你们过得这么苦,难道她就没想过重新当舞姬赚钱,或者改嫁他人吗?总好过被人打杀啊。”
小嬴政默默观察,嬴子t楚神情真挚,不像装的,或许他这一刻真因心疼而这么想,可下一刻呢?这种问题答不好,那就是送命题。
小嬴政面露难过,道:“父王,实不相瞒,小时候我也问过母亲,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爹爹,只有我没有,是不是爹爹不喜欢我。母亲或许是觉得我年龄小,怕我说漏嘴后引来杀身之祸,就没告诉我身世,只说我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迫于无奈才离开我们。母亲生得漂亮,也总有婆子或男人来劝她改嫁,她却总是不肯,被找多了,就带着我搬家。我颠沛流离,问她为何那么多女人都改嫁,就她不肯,她只是流着泪,说她是父亲的妻子,无论多少年都要等父亲回来,说您一定会找到我们。”
嬴子楚嘴唇微微发抖,说实话,他对赵姬的印象是只可同甘,却不可共苦。想不到,赵姬竟对他情深至此……竟是他误会了她,他似乎从来都没真正理解过这个女人。
“我本以为母亲是在骗我,没想到我真能见到父王。而且……父王竟是秦国国君,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小嬴政望着嬴子楚,双眼亮晶晶,四分期待三分崇拜三分畏惧,“父王……您会喜欢政儿吗?”
嬴子楚见小嬴政因为自己吃过那么多苦,还毫无怨言,如此赤诚,心里的愧疚和父爱瞬间爆发。他转过脸,抹去快要落下的眼泪,深呼吸好几次才控制住自己。
一个父亲,绝不能在自己儿子面前流泪。
嬴子楚调整好自己,手放在小嬴政肩上,声音慈爱里带着哽咽,“父王当然喜欢政儿!政儿,是个好孩子,是父亲没保护好你们母子二人,才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啊。你这般懂事,想来和成𫊸芈珠打架,也是事出有因。来,今天父王在这里,你别怕,好好说清楚你的委屈。”
小嬴政见状,心中一笑,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