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何处不相逢【中】

“叮铃”

门上的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欢快的响声。

“欢迎光临毛利小五廊，洗头十元，剪发三十。不提供烫染及保健服务，先交钱后理发。”

男人头也不回地报出了他说过无数遍的发廊的规矩，手中的金剪子上下翻飞，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姿态，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工作热情，对发廊的盈亏也不怎么关心。

“要是剪的不好可要退钱给我。”

她的中文发音有些生涩，但低沉的嗓音却莫名地携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高贵。

浅色的金发高高梳成发髻，妇人的鼻梁很高，睫毛很长，眼睛则是海洋般的深蓝。

“当然，美丽的辛格女士，请稍等。”

叶无口对着雍容的异邦贵妇微笑颔首，随即全神贯注地打理起眼前中年男子的头发来。

未几，头发剪完。中年男子站起来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颇觉满意。

“欢迎下次光临。”

送别满意的客人，叶无口径直走到台子边调好水温，冲辛格招了招手。

美丽的贵妇随即躺下，任由叶无口将她的发绳取下，温热的水流淌过她的头皮，使得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水温还合适吗？”叶无口问道。

“合适。”

“力道呢？”叶无口又问。

“也不错。”

辛格闭上眼睛享受着叶无口恰到好处的头皮按摩，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停止，叶无口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头发后，准备开始剪头。

“这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了。”

辛格突然开口。

“怎么，嫌我剪头贵啊。”

叶无口嘴里说着，注意力却全在头发上。

“不，只是我不想再让女儿一个人了。如果她父亲的家族始终无法接纳她，那我就带她回我们那边去。你知道的，我并不属于神州。”

“上帝不会放过你们的。一旦得到你回去的消息，所有隶属于银十字军的天国武装将不分昼夜地对你们实施抓捕，届时将永无宁日。”

“他们是抓不住我的。”辛格摇头。

“寻常的天国武装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出动高阶天使呢？”

“那就只好请他们陨落了。”

辛格海洋般的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轻蔑的神色。她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

“天国没有比我更高阶的天使。”

叶无口削掉她两侧的鬓发，将披散在身后的金发往前面拢了拢，伸出双手贴住比划了一下。

“瑰洱.辛格，神之左翼，高阶天堂最为尊贵的九大天使之一，您的能力是梦境。”

叶无口盯着镜中脸上颇有些得意的妇人，发廊没有外人，所以他可以字正腔圆地娓娓道来。

“夫奇异之梦，多有收而少无为者矣。”

“什么？”辛格皱了皱眉。

“啊，抱歉，我忘了您来自异域。这是我们神州的古语，意思是那些奇异的梦境，它们的产生都是有原因的，不存在无缘无故的梦。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他的著作《梦的解析》中曾说，梦是人类的表层意识与深层意识沟通的产物。”

叶无口将一撮金发齐齐剪断，凑近鼻尖深深地嗅了一口，满脸都是陶醉的神色。

“您的表情看上去相当变态呢，叶先生。”辛格眯起眼睛，不置可否地轻笑道，“如果是在我的故乡，高阶天堂，你会被炽炎圣剑钉在十字架上，以亵渎神灵的罪名被宣判死刑的。”

叶无口呼的一声将那撮金发吹得四散纷飞。

“要是亵渎神灵的，是神灵自己呢？”

辛格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你爱上了他，尽管他的家族在神州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族，但身份还是太过于悬殊了。更何况，你并不存在于我们的位面。”

叶无口凑近辛格，切割着她额间的碎发。

“又或许，像您这样美丽的女人压根就是不该存在于任何位面的。对男人来说，那必须是在最美好的春梦中才配得到的终极享受。”

“我现在可以确定你是在亵渎我了。”

“请不要再用亵渎这个词，您已经堕落了。”

“你说什么？”辛格眼中杀意徒增。

“对上帝而言，他的天使离开高阶天堂去到其他位面和一个低贱的生物生下了孩子，这不会令他老人家怒火中烧吗？比起我，您不仅亵渎了自己，还亵渎了上帝，亵渎了整个高阶天堂。他会派出其他八位天使长追杀你们，或许你只会被永远囚禁，但你的女儿，她将从根源被抹去。”

辛格不再言语，即使她再不愿承认，也明白眼前这个以理发师为职业的神州修行者是对的。她在九大天使中虽不算垫底，却也谈不上有多么名列前茅，假如另外八大天使奉上帝神谕一同出击，无论她和女儿如何躲藏挣扎也难逃一死。

“身为梦境天使的您是否做过梦呢？”

叶无口梳理着她此刻毛躁如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