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业务

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安千千开车来接徐朵朵。她到达的时候，醉蝠带着阿沙和娃哈哈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徐朵朵很久了。

醉蝠是最近才跟小四儿的，小四儿接到韩嫖电话的时候，正跟醉蝠一群人在府河边喝早茶。经过几年的打拼，他现在在钟守信团伙中站稳了脚，名列四大金钢，但是一起出道的韩娼，似乎更得钟守信的信任，证明就是钟守信没有让他给他开车而选择了韩娼，这让小四儿非常不爽。现在，韩嫖居然要装模作样地给他安排业务，他更加不爽。

钟守信对于他手下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洞若观火，伸手叫韩嫖把电话给他，亲自训斥了小四儿几句，命令他只能成功，不能捅漏子。

挂了电话，小四儿思考一下，决定亲自带人去做。这个时候，一直在认真偷听他电话的醉蝠挨过来，装作不知地问他，有什么业务他去做。小四儿半真半假地嘲笑他想挣表现啊，说了钟守信的要求，醉蝠立刻拍着胸脯表示，这种小业务怎么劳动四哥大驾，他当兄弟的来效劳，如果没做好，他提头来见。

虽然知道这种信誓旦旦都是假的，小四儿还是非常喜欢听，转念一想这事难度不大，但是因为伤害的是正经人，对方会报警，手脚不干净就可能被警方追查到，醉蝠想出这个风头，何不就让他去承担这个危险？装作不情愿地答应下来，把钟守信发过来的相片发给醉蝠，告诉了山河集团所在，并把他那台捷达车和司机都派给醉蝠，让他现在就去准备，下午带人去公司门口堵人。

醉蝠和车回到出租屋中，阿沙和娃哈哈还在睡觉，他们以前都是工地的工友，一起租的屋子，昨晚在外面吃麻辣烫喝夜啤酒喝到天亮才回来，这笔业务，他得带着他们一起做。

醉蝠名叫边富，绰号是加入小四儿团伙后才有的，因为道上的兄弟，刚出来混时，都喜欢用绰号，不喜欢用真名，一则多少有些保护作用，二则有点新生活，跟过去划断的意味。至于为什么叫“醉蝠”，是因为他是典型的夜猫子，昼伏夜出本来是混混们的看家本领，但是他比所有的混混还要适应这种生活方式，如鱼得水，每次赌钱唱歌喝酒都要玩到天亮，最后一个人收场，小四儿笑骂他“叫啥边富，干脆叫蝙蝠”算了，又因为他贪杯，每次喝酒不醉不欢，所以渐渐就喊成了醉蝠。

醉蝠今年二十六，已经有整整十年打工的历史，足迹走过广州，深圳，上海，杭州等大城市，他出生那年，国家准许农民在“自筹资金、自理口粮”的条件下进入城市务工经商，他的父亲义无反顾的成了第一批进入城市的农民工，十几年后，他父亲因为伤病卧床不起，他年纪轻轻就步父亲的后尘进入打工大军，怀揣着一个不切实际的发财梦想，十年过去了，梦想破灭，除了歧视、侮辱、冷眼、欺骗，他感觉什么也没有从城市得到，因此对城市充满了仇恨，对那些拥有财富的人心怀恶意，回到蜀都后，他加入这座城市遍地开花的建筑工地，成为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在一次被工头殴打并克扣工资后，经过简单的思考，他觉得打工之路漫漫无期，永远无法赚到他想象中的大钱，倒是容易变成跟他父亲一样的结局，于是找到给工地提供沙石的“四哥”，希望成为一名像他那样的江湖好汉。

小四儿审视他强壮的身体，决定给他一个机会，经过几次考验后，他得到了小四儿的初步认可，正式成为小四儿的“兄弟”，但是要得到小四儿的真正信任和看重，成为一名真正的混混，在团伙中站住脚，他还得有更多亮眼的表现。

而这一次，似乎正是机会。

同时，似乎也是一个起点。

因为，他听见了钟守信怒气冲冲的声音。既然这是钟守信特别指示的业务，他做好的话，可以在大老板心里留下印象，老实说，他决心当混混，可不是仅仅想当一个混混。

尤其是他进入小四儿团伙，彼此熟悉之后，才发现在工地上威风凛凛，众人噤声的小四儿，不过如此，头脑不如他灵活，斗地主笨死了，虽然他必须装作更笨，打架斗殴的时候虽然够狠，可是未必打得过他，真需要的时候，也未必狠得过他。

进而，他也看不过小四儿一心想盖过的韩嫖。这个一见了漂亮女人就什么事也办不了的软蛋，成不了大事。-——这可能也是钟守信这次不让他而让小四儿去做这笔业务的原因。

进而，他看不起钟守信手下那所谓的“四大金钢”，他认为自己比他们都强，只要有机会，他就能够证明，最后可以名震江湖。

进而，他隐约觉得，有一天，他也可以像钟守信一样耀武扬威，吃好的喝好的开好车玩女人，把这座城市踩在脚下。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混混的正常野心，每一天，几乎都有这样的年轻人怀着这样的想法进入这条歧路，可是几乎所有人的，最后的归路都是监狱，刑场，只有那些特别机警，特别聪明又有运气的人，才能够全身而退，重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和世界。

但是现在，醉蝠想不到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远，他只知道他抢到这个机会，必须成功。

阿沙和娃哈哈以前跟他玩得近，看见他跟了小四儿后轻松悠闲，吃香喝辣，甚至还有点风光，不久前才对他开口，表示要跟他混，他跟小四儿说了，小四儿哈哈大笑，说他那里又不是救济站，谁都可以去混饭吃，要他们跟以前的醉蝠一样，先做点事看看。这仿佛像是投名状。所以现在醉蝠接了业务立刻回来拍醒他们，说了这笔业务，而且强调了重要性，不是对他对小四对钟守信重要，而是对于两个想要成为混混的新人的重要性。

三个人收拾出门，草草找个地方填了填肚子，按照商量的计划那样准备工具：绳索、胶带、尼龙丝袜、刀片……

提前一个小时，他们开着车到达停车场，等着下班。

可是到了时间，看着从大厦门口络绎而出的上班族，三个人傻了眼。

不说男的，那些衣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粗一看都差不多一个模样，很难分辨。三个人拿着手机，手忙脚乱地比照，醉蝠赶紧简单分工，叫他们两人各自照顾一边，他抓总。

阿沙和娃哈哈不停地惊叫呼唤，不时叫他过去判断否定，有几个醉蝠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就在那么犹犹豫豫，那些女孩子已经匆匆离去，汇入整座城市更大的人流中。

直到最后一波人走出，走过，消失，看着大厦空荡荡的门厅，三个人茫然地呆在车里，面面相觑。

阿沙和娃哈哈想的是第一次办事就糟了，虽然扣不了他们工资，但要成为一名正式混混的愿意只怕也要泡汤，难道只有重新回到工地搬砖不成？醉蝠想的是，下面该怎么办？他们目前得到关于目标人物的信息只能采用这种堵人的笨办法，要么请四哥向大老板要更多的资料，要么就动脑袋想个什么办法，比如拿快递、送盒饭、修电梯这样他们能够想得出的办法进入目标人物所在的公司，但是管用吗？

就在这时，安千千驾车驶入停车场，然后，徐朵朵出现在门厅。

三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叫了出来：“是她！”

机会很好，徐朵朵一个人，这是他们未曾预料到的有利情况，但是他们也知道，现在监控越来越普及，这座大厦华丽堂皇，不可能没有监控，就在醉蝠犹豫不决，没有想好怎么办时，安千千的车已滑了过去，徐朵朵拉开车门，坐上副驾，车子优美地转了弧线，快速驶离。

开车的兄弟叫道：“有人接她。”

醉蝠说：“只有一个女的，不存在，跟上去。记住车号。”

安千千车技很好，依赖下班阻塞的车流，他们终于在安千千驶入岔路前咬住了目标。

两辆车一前一后又在车流中行驶了十多分钟，开车的兄弟说道：“醉哥，好像有人也跟踪那辆车哟。”

随着兄弟的指示，三人都看见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跟着安千千的车后一个车位，两分钟后，他们确定这辆车的确是在跟踪安千千的车。阿沙和娃哈哈有点懵懂，看着醉蝠，醉蝠开始也有点紧张，觉得钟守信交待下来这笔业务可能隐藏着什么内情，不是那么简单，但是马上反应过来，笑道：“没事，他们肯定是一伙的，约了的。那车上只有一个人，就算加上他，也只有三个人，不用提心。”

一车人连同醉蝠自己，都松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小时，安千千的车开始减速，然后在路边黄线内停下，后面那辆黑色轿车也跟着停下，安千千和徐朵朵下车，黑色轿车下来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三人在路边说了几句话，往路边一幢老式的大厦走去。

“上吗，醉哥？”阿沙和娃哈哈齐问。

新手都沉不住气，尤其是第一次做业务，时间越拖越长越加紧张，越想早点结束，而这种时候，就会忽略很多其它的东西，比如危险。但是醉蝠有一些经验，也有一些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