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一直心结

那位厂长在厂门口迎接他们。叶山河微微有些吃惊，觉得他们应该不值得厂长如此隆重，多半是冲着周洪的面子，结果简单交流后，厂长带着炫耀的口吻说，他们老板是喻老五，叶山河才恍然大悟。

自己只猜对了一半。厂长这么毕恭毕敬，主要还是因为喻老五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好好接待，当然，喻老五打这个电话，这个态度，还是因为要卖周洪的面子。

江州民风强悍，在大街上，有时候你可以看见横冲直撞的少年挥舞着自制的火药枪射击路灯，没有什么理由，仅仅为了显示他们的勇敢无畏。如果在路边的排档喝酒，仅仅因为互相一次不小心地碰撞，就会演变成一场街头血战，混混们崇尚先发制人，会首先抢过肉案上砍骨头的刀，毫不手软地将对方整条手臂砍断。外出闯荡的时候，如果一个江州人在火车站的售票口与人发生争吵，他不会犹豫太久，抓住对方的胳膊在铁护栏上折断，或者是寻找地上的砖头将对方的头拍爆。他们的理由是，既然孤身一人在外，如果不将对方完全制服，就可能被对方打倒，那时候得不到任何人救助，可能横尸街头，这就是他们残忍简单的逻辑，为了自己的生存，必须把可能的敌人全部打倒。就像丛林中为了争夺食物和生存的野兽。江州以某些个人或者某件恶性案件的残忍和凶恶闻名全国，曾经一度成为臭名昭著的暴力城市。

治安情况最坏的时候，有一句话这样形容：“三天不杀人，不是江州人”，让周围城市的混混一提到江州，都敬畏三分。

所以资城监狱里才会关着那么多江州混混，所以叶山河才会不胜其烦地被社会大哥们“绑架”去关照那些落入法网的小兄弟。

一般来说，混混们出来打拼，都是想在这条道上混出名堂，首先依靠打架斗殴博得凶名，然后帮人做业务，势力大了再介入利润丰厚的建筑行业或者开餐馆夜总会，摄取更多的金钱，一般都是这样的发展路径，虽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在这条路上早早的或死或伤，或者被警方打击，很难做到大哥。

但是喻老五的情况有些相反。

别人是打出名再挣钱，他是赚到了钱后网罗一批混混成为社会大哥。

他还有个兄弟喻老六，两兄弟都是江州新崛起的社会大哥，因为有钱，有关系，所以势力迅速扩张到能够跟以前的那些老牌大哥平起平坐，饼干厂是喻老六起家的产业，虽然，现在他的重心已经转移到更加赚钱，更快赚钱的其它行业去了，却一直相当看重饼干厂，而且以自己的名号注册了品牌：喻老五饼干。

叶山河听了厂长兜出底细心中一楞，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周洪跟喻氏兄弟是因为周洪做开发喻氏兄弟做建筑共处一个行业认识的？还是因为他们都在覃翎那里贷款认识的？或者其它？

他不认识喻氏兄弟，无论是喻老五还是喻老六，现在都还没有找上他去关照落网的兄弟，但他从覃翎那里听说过一件关于喻老六的事。

有一次喻老六请他们信贷部喝酒，喝高兴了说到女人，吹嘘他前不久的一件光辉事迹，开车在路上看见前面一个女的身材很好，就把车开过去，问她要去哪里，送她一程。那女的居然就上了他的车，然后就是套近乎，吃饭，当天晚上，就在玉水宾馆开房。

如果只是勾搭一个漂亮女生不算什么，但这个女生是在星月唱歌的一个歌手，虽然不如胡蓉有名，但更年轻漂亮，在江州也是很多人知道，不少人追捧的一个名女人。

覃翎把这个事说给叶山河听，是因为他和叶山河都认识这个歌手。

叶山河第一次看见这个女歌手，是他在扬子江宾馆足球队当教练兼领队，其中一位跟他关系不错的球员在环保局工作，人长得很帅，球踢得细腻，有一天比赛时他的女友前来助威，就是这个女歌手。

叶山河觉得她的相貌不是特别的惊艳，但是有一种特殊的古曲美，虽然不能进入令他心动的名单，但已经是相当的出众了，她以前也在舞厅看见过她唱歌，婉约悠扬，还是相当欣赏，看她和球员一起，倒是相当匹配，心里很是祝福他们。

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

同时，又觉得喻老六这种人，勾引良家妇女，而且公之于众，这样毁人名节不是一般恶棍做不出来。

是个男人都该为对方守口如瓶吧？

怪不得喻老六有了钱后去混社会，骨子藏着恶的基因，他当社会大哥，才是真正的“得其所哉”。

突然之间，叶山河对这次调研饼干厂充满了莫名的不快。

厂长带着他们首先绕着两条生产线转了一圈，介绍每个环节，然后夸耀地宣称他们的饼干已经占领了川南几乎所有的农村市场，产销两旺，供不应求。

叶山河反应过来厂长把他们当成来谈某种销售合作或者供应原料，并不点破，开始委婉地询问一些自己想了解的情况，但是陶华刚几次直接的插嘴引起了厂长的警惕，最后，他冒着可能被老板喻老五怒斥的风险，问他们问这些有什么用。

陶华刚直接回答说他们现在正在做食品小包装尝试，看看有没有跟饼干厂合作的可能。

叶山河愕然，陶华刚这是笨还是故意？他甚至把周洪都没有明说的意图，用自己的猜测就这样坦白地告诉对方，对方会怎么想？

果然厂长迟疑一下，想到了某种可能，嘿嘿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厂长开始敷衍他们，一问三不知。又磨了半个小时，叶山河知趣地告辞，带着陶华刚他们离开。

出来后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陶华刚刚才的冒失和失言，包括陶华刚自己。

叶山河没有心情去看曹勇军，直接跟大家一起走到路口拦车回城。

这一次，叶山河没有再开总结会，自己一个人写了一份报告，综合上次的调研结果，分析了饼干厂合作的可能，优势和不足。

他认为，喻老五饼干现在的确是销售很好，这几年发展飞速，在川南占据了相当的市场份额，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好吃，有什么核心技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之处，而是赶上了这几年农村普通富裕起来的好时机，同时，它的增长速度和总体规模也差不多到了一个极限，如果喻老五不及时做出某种调整，这很可能慢慢走向衰落，而且这种衰落的速度将是非常快的，有可能一夜之间就被别的产品取代，被市场淘汰，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能够稳住现在的样子，勉强维持。

他认为，调整的方向之一，就是他们现在调研的这种小包装，也就是产品升级。

精美的包装，能够满足广大农村市场日益提升的精神需要，消费者不再仅仅满足于有吃，吃饱，也希望吃好，吃得有面子，满足他们的虚荣感和幸福感。

同时，这样分包，小包也利于提升价格，创造更大的价值。

最后，他指出了饼干厂的管理团队问题，甚至引用了一句中学课本学的信天游“羊群走路靠头羊”，委婉地提醒喻老五不是易与之辈。

他爷爷总是强调，做生意首先是做人，他觉得周洪能够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而且，他觉得有必要提醒周洪不跟喻氏兄弟这样的打交道。

周洪是遇上的第一个老板，也是一个对他有提携之恩、让他赚到了第一桶金的贵人，他有责任这样做。

他把报告交上去后，等着周洪召见。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这天晚上，陶杨跟叶山河他们一起喝酒，是宵夜，他们已经跟一伙人喝过一台了。趁着陶杨去洗手间的时间，覃翎说陶杨现在做事毬莫名堂。

叶山河一怔，虽然不想听陶杨的事，这时候也只得接上问一句：怎么了？

覃翎说陶杨最近一直纠缠陈小冉，还跑到别人家里去威胁她父母。

跟着又说，就是叶山河承包宾馆客房部那天他和陶杨去跳舞认识了陈家姐妹，陈小冉看他是警察，刚开始又被陶杨刻意营造的形象和显示的能耐迷惑，两人走到了一起，陈小冉还搬到陶杨的出租屋里两人同居了一段时间，然后慢慢看穿了陶杨只是一个小警察，-——他的所长职务也被抹了，现在在局里做后勤。加上脾气暴躁，还要打人，尤其重要的是，陈小冉嫌陶杨长得嗑碜，带出去见人心里总憋着委屈，就提出分手。陶杨当然不干，陈小冉搬回家去，陶杨打传呼不回，喝了酒就直接去陈家，还说了些过分的话。

陈小冉找过覃翎，请他劝说陶杨，大家好聚好散，真的再要这样去她家，她就去找陶杨领导，举报他的一些违法行为。

覃翎叹气说，陶杨平时根本不注意这些，跟社会上的人伙起来到处伸手拿钱，转身又把这些事当成光荣事迹摆给陈小冉听，陈小冉随便到他们局里去说一两件，陶杨的工作都可能打脱。

那样的话，谁也难保陶杨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悲剧。

叶山河默然。

他一直不喜欢陶杨，每次都是覃翎召集，才走到一块，现在他也不想掺和进去，但是似乎，因为陈小冉的妹妹陈小瑾在宾馆上过班，他也跟这件有点关系。

他叹了口气，先问覃翎和陈小瑾有没有什么？

覃翎笑，说陈小瑾天天守在你的眼前，她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我那个表弟喜欢她，她给我说了，我当哥的还能怎么办？只有让位了。她现在跟我表弟李泽在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