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反目
覃翎苦笑，思忖一下，说，我给你说，你别再给别人说。叶山河也笑了，说，当然。
这明明是句废话，几乎所有准备透露秘密的人，都会忍不住说这句废话，而听秘密的人，也会像叶山河这样做出保证，虽然彼此心里都清楚，这基本没有任何约束力，除非，听的人像叶山河这样素有底线，一般说来，非常的少。
覃翎然后说了，是他们田科长。
田科长本来是一直在行里混饭吃，话不多才不显，属于大家眼里听话的老实人，张三哥筹建房地产信贷部，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再加上他有一个大学文凭，所以任命为信贷科长。
田科长在行里一直坐冷板凳，受够排挤和歧视，突然间时来运转，糠箩兜跳到米箩兜，摇身一变手握大权，占据了银行中最重要的职务，身边凑满了阿谀奉承的人，而这些人都是江州有头有面的角色，立刻开始个人膨胀。
建设银行和中国银行各自的业务不同，所以田科长这个信贷科长，接触的人群也跟中国银行的信贷科长何军不同，基本上都是粗暴，直接的房地产开发商。
吃吃喝喝，送送拿拿，耍个夜总会，打打业务麻将这些，随着田科长享受得越来越理所当然，心安理得，他的欲望开始升级，最后，他决定自己做点生意。
他的生意，自然就是寄生他们信贷部的客户，从一开始转手倒卖点像叶山河也做过的月饼生意，到某个项目入点干股宣称合伙，最后通过注册公司近水楼台先得月拿到贷款实际操作他认为的能够赚钱的生意。
同时，还要炒股。
这两三年股票市场生意火爆，田科长见猎心喜，通过假贷款转了很大一笔钱到建设银行自己开的证券交易所，委托一个哥们操作。
但是不知怎么被刚刚成立不久的公安局经侦大队盯上了，上门来询问过一次。
实际上，这只是经侦大队做的一次普遍性的走访，是摸底和学习。
因为这个工作，以前一直是由检察院来做，现在公安局为了适应越来越繁荣，也越来越复杂的经济形势，为了适应越来越多的案件牵涉到经济纠纷而成立了这个经侦大队，经侦大队的工作也有一个逐渐开展的过程，首先，他们要学习有关经济犯罪的一些相关专业知识，所以他们向相关单位，尤其是涉及重大工程的银行，交通局，建设局等单位做重点走该，只是一次例行的工作。
但是田科长做贼心虚，杯弓蛇影，以为经侦大队嗅到了什么风声，胆颤心惊地准备找朋友打听一下，结果就找到了喜欢在社会上混，极易被找到的陶杨。
田科长固然极其小心，聪明，但陶杨也是老警察，老江湖，虽然不知道田科长为啥要跟自己套近乎，多少也从田科长的工作性质上猜到一二，反过来对田科长隐隐约约地加以敲打和威胁。
田科长没有想到打不到狐狸反惹了一身骚，陶杨从此像一块稀泥粘上了他，田科长不胜其烦，只得每每让覃翎出面应付。
覃翎苦笑，你说我该不该像爷一样贡着他？
叶山河敏锐地反问，田科长的事，你也应该有一腿吧？
覃翎一楞，继续苦笑，什么有一腿，说得这样恶浊。我们天天在一起，那些客户我没有不知道的，他想做任何事，都避不过我，所以他要拉我入伙，或者算是分我一杯羹，他是科长，我是科员，你说我怎么办？
叶山河默然。
站队无处不在。
不仅是在政府机关，也在银行，当然银行，尤其是五大国有银行，本质上说也是官场的一部分，自然也要遵循这一规则，覃翎一个小小科员，更是无力抗拒。
或者，商场也是如此。
当年胡雪岩先遇王有龄，后有左宗棠，借官府之力官府之银迅速成为全国有数的红顶商人，超级富商，但最后，也因为其它官场势力“倒左”，爱到其他势力的红顶商人围攻，落井下石，整个商业帝国分崩瓦解。
这不是好事，你自己要注意。叶山河直截了当地说。
覃翎是他的朋友，他觉得有必要提醒他。
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这事有风险，但是比起拒绝我的顶头上司来，我觉得拒绝的直接风险更大。老田可以直接把我丢到其它科去打杂，我不是信贷员，这座城市谁他妈的会理我？老叶你可能也不会理我吧！
因为喝了酒，覃翎说话比平时直接，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窝着陶杨的事，叶山河又提到了他一直梗在心里的堵，表情愤懑。
叶山河没有接话。他觉得覃翎说得有道理，覃翎现在的情况，多少也有点有“身怀利器，凶心自起”的味道，或者，更准备的说法是“怀璧其罪”。同时，对于覃翎的最后的问句，他觉得自己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如果不说谎话的话。
覃翎端起酒杯，他们碰了一杯。
但是你要掌握一个度。叶山河建议说。
是的，我也清楚，有些钱不该拿就不能拿，但是，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m的，到了这个时候，只有自求多福了。覃翎愤愤地说。
无论怎么样，小心一点，会降低风险系数。陶杨你要敷衍，但最好别让他参加你们跟客户的酒局和交往，绝对不要在他面前提你们的业务，他知道越多，你就越危险。他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反手就把你网进去了。叶山河认真地建议说。
我知道，我已经这样做了，我就是这样做的。覃翎摇头，我只负责陪他玩，你看我们跟客户在一起的时候，哪一次叫了他，哪一次不是叫的你？
陶杨摇晃着从那边过来，斜着眼睥视他们，冷笑道：“你们还没走啊？”
他过来的时候，又在那边遇上一桌熟人，又喝了两三瓶啤酒。
覃翎笑着站起来扶他：“你在，我们哪可能走？”
“我在你们就不走？我这么重要？我这么重要你们咋不敬陶哥两杯呢？”陶杨压着桌子，梗着脖子看着他们。
“算了，陶哥，今晚就不喝了。你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覃翎说。
“我如果说我现在还可以喝倒两个你，你信不？”
“信。但是明天还要上班。改天再喝。”
“不喝那做啥？”
“说说话吧。”
“要说你说，有屁就放。”
覃翎迟疑一下，说：“那陶哥，我就跟你说点正事。”
“你还有什么正事？说啊。”
覃翎咽了一下口水，说：“陶哥，你跟小冉呢，兄弟劝你一句……”
陶杨脸色猛地一变，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骂道：“妈的！”
伸手就向覃翎打来。
叶山河刚才一看覃翎什么铺垫都不做，就直接切入主题，知道要坏事。覃翎选择了一个最错误的时机，用了一个最错误的方式，陶杨肯定听不进去，只会引起反感，果然陶杨大怒，而且反应如此激烈，叶山河赶紧伸手抓住陶杨的手，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