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醉垂鞭
里面灯光幽幽暗暗，叶山河问站在吧台的服务生，还有座位没有，服务生问他几个人，叶山河说一个，服务生迟疑一下，不太情愿地领着他走到一张空的茶几坐下。叶山河点了茶水，定睛一看，这家卡拉ok厅有七张台，每张台都有围着四张椅子，他刚才坐了最后剩下的一张。
现在的ok厅唱歌是按每张台两着歌轮流播放，每首歌三元。因为这种娱乐方式刚刚兴起，很受年轻人喜欢，唱歌踊跃，每每要轮上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才是自己这张台，非常苦恼，而对于开ok厅的老板来说，再怎么踊跃唱歌，一首歌也得老老实实地播放，每晚播放歌曲的总量基本是一样，收入基本一定，增收要靠其它收入比如茶水小吃，叶山河这么一个人占了一张台，茶水的收入自然比不上一桌人，难怪刚才的服务生不高兴。
叶山河在学校里曾经得过校园歌手第一名，上次雷泽相亲，叫了叶山河同去，饭后唱歌，狠狠抢了雷泽的风头一把，幸好雷泽跟那女孩对不上眼，否则只怕要把他骂死，今天不想一个人就这么回到空空的，闷热的出租屋里，却也没有心情唱歌，心无所属，四处张望，毫无意识地扫视其他的人，突然身子一抖，心中一紧，眼睛紧紧地盯着从前面座位站起来的一位女孩。
女孩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上身是柔姿纱短袖，露出白白的两条手臂，下身一条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两条曲线流畅诱人的长腿，她跟同伴说了一句什么，往前边过道去了，应该是上卫生间。
叶山河怔在那里，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被放下的布帘遮断，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晓可。
他发觉自己的心意外地跳得很厉害，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原因，他不知道，他呆呆地看着那块黑黑的布帘，脑中一片空白，心里却充满异样的快乐。
他没有叫她，一点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他笃定，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从那块黑布帘走出来；因为这种笃定，他的心里非常踏实；因为这种踏实，他的心里被快乐填充。
慢慢地，他开始想像她如何面对这种意外，会有如何的表情，第一句话说什么，这个夏天的夜晚，突然之间，充满了莫名的想像和期待。
服务生端茶上来，问他点什么歌，叶山河说谢谢，不用。服务生觉得这个客人有点神经兮兮的，无论表情还是言行，不过即使他不点歌，也不会影响这部分收入，反而会让其他客人唱得更多更起兴。
然后，那块布帘掀起，晓可出现在那里，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就像凝固在一个油画框里的美丽绘像。
她放下布帘，迎着灯光款款而行，一瞬间，叶山河只觉得全世界的光都打在她一个身上，她走到叶山河的对面坐下，笑靥如花。
“你看见我进来。”
叶山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当然。只是当时，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正在播放一首快节奏的歌，感染力很强，晓可身子随着节奏抖动，摇头晃脑地说。
叶山河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
他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觉得这是废话；又想问她是不是放假，现在是元旦，觉得也是废话；然后是张夏敏，更是废话；大学生活，废话；男朋友，废话……
“你会唱歌吧？”晓可问。
“还行。不会丢你的脸。”叶山河明白晓可的问话，不是问他会不会唱，而是问他唱得好不，胸有成竹地回答，准备在她面前露一手。
“不信哟。”
“要不我过去跟你们一桌？今晚我请你们唱歌，我现在在一家宾馆当了一个小小的公关经理。”
叶山河豪气地说。管它什么停职反省，他没有骗她，他是扬子江宾馆的公关经理。
“不。”晓可抬起头看着他，“你就坐这一桌，可以替我们排队，我们两个台唱，可以多唱两首。”
这不是真实的理由，她不想让他跟她的朋友们认识。叶山河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但是他没有表示什么，微笑道：“好。我们就在这里唱。你两个台跑？”
“我不是坐在这里了吗？”晓可白他一眼，“给我点饮料。”
“说，要喝啥，随便点。”叶山河再次夸张地表示豪气，掩饰刚才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尴尬。
“可乐，加冰。”
“好。”
叶山河举起手，示意服务生过来。他做了大半年服务行业，不喜欢那些张扬的客人，吃个饭好像出席国宴一样，说话声音大得恨不能全江州的人都知道，推人及已，所以他慢慢养成消费时悄无声息。
幸好服务生看见了。
服务生走过来，在他说话之前，叶山河淡定从容，装作毫不在意地说：“可乐，加冰。”
实际上，可乐虽然已经进入大众视野有些年了，但是还是没有被广泛接受，人们有豆奶、娃哈哈、乐百氏、北冰洋汽水等选择，洋快餐店进入江州还在几年以后，现在可乐还勉强算是一种稀奇之物，——宾馆采购程宏的一件重大贪污就是利用快餐厅售卖可乐饮料，跟江州可口可乐公司的营业员勾结私下操作，交了6000元人民币的押金租了一台可口可乐饮料机，结果人家可口可乐公司为了尽快打开市场，并不一定要收押金，只要对方实力雄厚，信誉好，就可以免费租用他们的饮料机，这笔押金被私下瓜分不说，而且使用的原料，要比可口可乐公司正常的价格高出一大截。何况还要加冰。
叶山河也不知道卡拉ok厅提不提供这种服务，应该不会闹笑话吧？但他只能无条件地信任晓可。
“好的。”服务生轻轻答应一声，轻身离去。
一会服务生送上可乐。
叶山河看着长长的椭圆形玻璃杯里，红红的液体下面是白色的块状冰块，说不出的好看，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以后，任何场合，他都要叫可乐加冰。
“我们合唱吧？我们只跳过舞，还没有合唱过歌呢。”
晓可把吸管放进可乐，微歪着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
“听你的。你随便点，我都会唱。”
叶山河张开五指对着晓可，坚决有力地说。
他有这个自信。
不仅是因为曾经是校园歌手，这几个月又在宾馆夜总会经常一展歌喉。
“我不信。”
晓可嘀咕一句，拿过歌本开始翻找歌曲。
叶山河长长地吐一口气，贪婪地盯着她，看着她眨眼，看着她抿嘴，看着她小口地吸饮料，看着她身体随着音乐轻缓晃动，心里充满喜悦，感观里不再存在其它的人和事，只在眼前这一桌之内，世间所有的声音和人事，都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隔离得遥远而缥缈。
“好看吗？”
晓可突然抬起头，问。
“好看。”
叶山河不由自主地回答。
“那你就慢慢看吧。”晓可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