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好事近
公司租的武警支队的办公楼，整整一层，销售科在上楼第一间，可能当时为了方便接待客户，每天同事来来去去，上楼下楼，都要经过他们办公室。开始叶山河会好奇地打量每一个经过的人，一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盯着门口，后来看见赵文杰和王刚不闻不听地只管做自己的事，明白这样频频抬头不是好事，立刻有样学样，认真读报，如老僧入定。这时周洪叫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感觉赵文杰和王刚都在用眼角余光看他，虽然，他们依然保持着专注做事的样子。
到了周洪办公室，周洪指了指办公桌前的转椅，让他坐下，问他上班半个多月了，感觉如何。叶山河喉咙发干，紧张得不行，心想这是董事长在考较自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慢地说还在学习。感觉这话还算得体，只是身体轻轻颤抖。
周洪说，每次经过你们办公室，都看见你坐在那里发呆，没有事做。
叶山河胀红了脸，有些羞愧，再加上紧张，但是脑子在高速运转，知道这时不能说赵文杰没有安排工作，尴尬笑笑，索性拖延着没有回答。果然周洪停顿一下就立刻接着说了下去，说既然很闲，就交给他一个工作，让他去宾馆考察，以一个消费者的身份到处看看，餐厅，客房和夜总会都去消费，但是一定要记清消费了一些什么项目，点了什么菜品，把发票开回来直接找他报帐。
叶山河一怔，这似乎不光是叫他去考察，还有些做间谍的意思？但是他没有迟疑，说好。跟着又问什么时候去。
周洪说你自己定吧，就这一个两个星期内。
回到办公室，叶山河脑子乱得厉害。他感觉到赵文杰和王刚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够主动透露周洪为什么叫他，但是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会坦白，撒谎他也不会，他们要因此生他的气，他现在也管不了了。
他得好好想一下。
叶盛高让他到这个房产公司工作，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清洁工都考虑到了，还是没有想到他的第一个具体工作居然是做间谍。而且，这个工作竟然是董事长亲自安排的。这似乎表明，周洪对宾馆那面的情况非常不满，不然他也不会做这种特殊的安排。这种指定的消费行为，似乎是特别针对某些人，比如财务，收银和采购，表明董事长对他们工作不仅是不满，而且存在着某种致命的怀疑。
但是周洪为什么选择他呢？
这是叶山河首先考虑的问题。
是因为他爷爷的缘故，所以他值得信任？
是因为他是新人，宾馆那边的人不熟悉他，所以方便行事？这很有可能。
倘若换了公司其他人去做这种调查，他们跟宾馆那边的管理人员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得到的结果，汇报到周洪那里，多少会有出入，这是周洪不会选择他们的原因。
然后，叶山河意识到，这是一个得罪人的活。
倘若周洪从他的考察汇报分析出什么问题，那些因此受到处罚的人，肯定会恨他。固然，那些人很难知道是他，周洪肯定不会说出去，说出去他也脸上无光，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人也会分析推测，也有可能会猜到他身上，如果真的怀疑到了他，他是不是会身败名裂，在公司里人人唾弃，人人喊打？
还有，他也不愿意做这种工作。
感觉这种偷偷摸摸的间谍工作有些下作，好象在背后向人捅刀一样，不够光明正大。当然，换个角度考虑，周洪让他去做这件事，这是一种信任，能够跟董事长共同拥有一个秘密，对于以后在公司的发展，应该有利，而且，这个工作没有什么难度，甚至勉强算是美差，他可以借机请客，比如雷泽，覃翎，比如邹学广甚至张夏敏。叶山河自我安慰着
无论如何，答应了董事长，他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这项任务，而且必须圆满完成。确定了这一点，叶山河开始考虑如何完成这个工作。
周末晚上，他邀请雷泽，覃翎和陶杨到宾馆吃饭，覃翎和陶杨都带了女伴，六个人在三楼红双喜宴会厅刚刚坐下，周洪突然进来，看见覃翎，过来招呼，说他今天请房管局和防疫站的客，要招待两个包间，不能亲自陪他们。
开席不久，周洪提了一瓶啤酒过来，跟每个人都碰了一杯，然后招呼服务员说，他们这桌的单由他来买。叶山河知道周洪特别这样对待他们这桌，不是因为他叶山河而是因为覃翎，他并不妒忌，只是这样一来，他的间谍工作出师不利，无法完成，心中有些郁闷。
笑着向覃翎敬酒，说今天本来是他请客，哪知反而沾了覃哥的光。不能自己请客，这也是他郁闷的另外一个原因。覃翎脸上放光，连说哪里存在，雷泽，陶杨和两个女伴都与有荣焉，一顿饭吃得兴高采烈。
吃完了饭，因为带着女伴，夜总会显然不太合适，叶山河倒是想去总台给他们开房，但是根据覃翎陶杨和女伴表现出来的亲密程度，显然还没到那个程度，叶山河不敢冒然，雷泽善解人意地拉他们去打牌。
这次吃饭，叶山河很失锐气。
请客既不成功，任务也没完成，倘若隔天再次邀请雷泽他们光顾扬子江宾馆，他们肯定觉得古怪而生疑。他也不象邓鹏，有那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可以招呼一起吃饭喝酒，在这座城市，他感觉值得自己请客的人很少，同时，因为觉得这是一个阴谋，他心里还有一些为难和尴尬，有好几天，他都在患得患失中，既担心周洪问他，又不愿马上再次行动，至到有一天，周洪来到他们销售科。
销售科也不是完全无事可做，叶山河就被赵文杰安排过一次去给客户送信，信封装了一份标注了目标的房屋结构平面简图。批发市场二楼的门面还有一部分没有售出，虽然已经全部出租。
那天上午，周洪大步进来，一开口就直截了当地要求赵文杰，说无论如何，你这个月底得卖一个两个门面出去，给我凑三十万元。周洪说下个月公司需要使用五十万现金，宾馆那边只能支持二十万。
赵文杰矜持地说，现在批发市场很多人都在观望，如果市场人气旺盛，生意兴隆，那么不用促销，这些人肯定会一拥而上，把二楼的门面全部买光。如果他们现在主动联系他们，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二楼的门面不好卖，至少也会让他们在以后的谈判中具有心理优势，大幅度地砍价，所以现在是关键时期。同时，因为看好市场行情，所以这些剩下的门面最好暂时不卖，过段时间，价格肯定会有较大幅度的上扬。
周洪说这是你们销售科的事，我不过问，我只需要你给我搞到三十万。
赵文杰沉吟着说，六月份快过，可以收下半年的租金，如果不卖门面，可以想办法多收一些租金，比如一次性交一年的，可以优惠一个月。周洪极有气势地说，你全权决定。
然后话题转到宾馆。周洪问赵文杰对宾馆有什么建议。赵文杰谦虚地表示他不了解，所以无法发表意见。周洪说，许志颖书生气太重，好象不太适宜目前的工作。赵文杰迟疑一下，说，许总刚刚从学校出来，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一下子进入不了角色是正常的。
叶山河一边听着他们说话，心里震惊异常。
上了将近一个月的班，他基本上认识了公司的同事，包括覃翎说的盛大公司五虎上将。
周亮是公司副总，除了他的头式是许文强那种大背头，周洪是剪得整齐的短发，他和董事长身材相貌都有几分相象，很多人都会误认为他们是亲兄弟，整个公司也就他和周洪配备了手机，有时周亮到销售科办公室来，把俗称大哥大包的手包往桌上一放，大家都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手包中支出一截的手机天线，偶尔正好碰上电话打进来，他拉开手包，拿出硕大的，砖头模样的手机放在耳边说话，非常有派头。
许志颖英俊儒雅，谈吐斯文，以前在西师教书，副教授，他跟周亮是同学，筹办扬子江宾馆时被周亮邀请过来，现在担任扬子江宾馆的总经理。
赵文杰是销售科长，半年前这个岗位很重要，现在非常清闲，叶山河一天基本有整整八个小时跟他默然相对。
陶华刚叶山河见得最少，他调到扬子江宾馆去协助管理后勤，堂堂五虎上将之一，去协助宾馆后勤部经理，连个正式的职务都没有，比起同为五虎上将的许志颖职务相差了几个级别，据说是犯了错误，被董事长降职使用。陶华刚白净圆脸，金丝眼镜，总是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偶尔在公司现身，都是匆匆来去。
刘昊科班出身，是公司的总工程师，相貌平凡得没有一丝亮色，衣着朴素得有点严肃，一个人占据了一间办公室，跟周洪周亮一样，在公司地位超然，但是性格和善，有时会来销售科串个门聊几句，是目前叶山河说话最多，最感亲近的同事。
在盛大公司没有明确启动下一个项目之前，扬子江宾馆肯定是公司最重要的业务部门，现在周洪这么直接地评价宾馆总经理，这明显表示了他对宾馆现状的不满。如果说周洪的问话和评价是抛砖引玉，别有用心，那么赵文杰的话就是暗藏杀机，落井下石，直接对许志颖宣判了死刑。
叶山河不明白这几句对话背后隐藏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和过去恩怨，他现在是外人，-——或者，这正是周洪和赵文杰没有在意他，直接在他面前说这些话的原因。
这天正好王刚去电业局办事去了，销售科只有他们三人。他只是突然想到求是服装厂，他和邓鹏从来没有这么评价过他们的同事，就算背后也没有。虽然，他们也给刘昭俊取绰号叫蔫丝瓜。
小叶你最近没事，干脆去宾馆做个调研。周洪突然转头对叶山河说。
叶山河一怔，才反应过来是说自己，赶紧点头说好。
周洪高兴地说，小叶你是大学生，有水平，你去就以客人的眼光来看，主要是挑毛病找缺点，然后把这些问题列出来，最好再写上自己的建议和改进的办法。他拿过桌上的纸和笔，刷刷地写了两行字，撕下来递给叶山河，说你就拿着这个去找她们了解情况。
十分钟后，叶山河走进宾馆大厅。
周洪给他的纸条上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叫雷咏梅，是客房部经理，一个叫饶家英，是餐饮部经理。
曾经有一天，宾馆一群管理人员来找董事长，嘤嘤燕燕地在走廊走过，连赵文杰和王刚都忍不住抬起头来张望，叶山河看着一群青春靓丽的制服女生，好生向往，这次居然有这样机会亲密接触，不由充满期待。这两位经理，当时也应该在那群制服女孩中间。
到总台先问雷咏梅。因为总台属于客房部。一会一位身材高挑，眼睛汪汪的女孩从总台后面的楼梯下来，大方地跟他握手，问他有何贵干。
叶山河掏出周洪写的那张纸条，雷咏梅认真地看了，说你想了解什么。带他到大厅旁边沙发坐下，总台的服务生用纸杯倒了两杯开水过来。
叶山河还从来没有住过宾馆，-——除了鬼鬼崇崇跟着邓鹏去蹭过小温上班的玉水宾馆。安县宾馆那种档次根本就不能算是宾馆，房间价格相差十倍，装修简陋如同村姑跟公主相比。甚至连这样豪华的场所，都很少涉足，上次请雷泽覃翎他们吃饭，进门就觉得所有的服务员在看他，一半是畏缩，一半是因为心中有病，做贼心虚。现在向这位客房部经理调研，与其说是调研，不如说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