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忠于理想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专家学者，目光落到凌明山脸上，生硬地一笑，说前面大家都已经说了很多，说得很好，很全面，很切实，对于这个项目本身，他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只有全力参与，一定配合市委市政府做好这个项目，做大做强这个项目。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抬高了声音，说他请示了董事长，董事长要他代表泸泰投资表个态，泸泰投资将以现金入股的形式，首先投入10亿元人民币，只要东郊记忆股份有限公司注册，五个工作日内资金保证到位，后续如果需要，还可以追加投资，从资金上保证这个项目的稳步推进，顺利实施。

10个亿！

即使在座的人都是城府深沉之辈，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轰然叫起好来，但也有些人想到了更深层的问题。

叶山河转头去看段万年，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章义会在这个场合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袭击，看起来是在向领导表忠心，实际上是在逼宫。

整个项目现在预计投资规模约20亿，项目报告书上也是这样写的，章义这么狮子大张口一下就投10个亿，那别人怎么投？怎么算股份？

还有，预算是一回事，实际运作又是一回事，很少有预算多少，项目启动时大家就要按这个数把钱堆在一起的，一般都是按照项目的推进，慢慢地注入资金，何况东郊记忆这种需要不断进行调整，不断进行改进的变化很大的平台项目。

但是现在，章义已经断然把牌翻开，他们无法阻止，两人都一齐把目光转到凌明山那里。

很多人都跟他们一样想，一看担忧，一样去看凌明山。

凌明山笑笑，指着章义说：“章总的决心很大啊。你们泸泰有实力，我是知道的，改天还想去泸城看看，跟你们王总碰个面。叶总，你说说，你们对于资金运作是如何考虑的。东郊记忆用地，也会牵涉到晶体管厂，跟你们山河集团也有关系。”

他的手指从章义那里转到了叶山河身上。

章义冒然表态，但凌明山没有去踩他给出的这块香蕉皮。

凌副市长并非像一些空降官员那样无知无能，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因为独行特立而不懂人情世故，他这段时间那些果断大胆的表态，是建立在他对事情的了解判断基础上，有所把握。

他虽然不完全清楚筹委会内部是什么情况，章义和段万年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但是他也相当聪明，善于察言观色，章义一说话，筹委会这边其他的人并没有人惊喜附和，反而有些吃惊茫然，他自然明白这其中必有猫腻，至少不是事先商量的结果，他肯定没有必要在这样的细节上参与进去，无缘无故地去趟这浑水，同时，这也跟他刚才说的，蜀都市委市政府不会过多干涉他们经营上的事，行为相承。

他老练地把这个皮球踢回来，而且传给了他欣赏的叶山河。

叶山河一怔，随即一喜，轻咳一声，坐直身子，缓缓道：“其实这个问题，段万年段总比我更清楚更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个人也有一些想法，正好借这个机会向大家汇报一下，请凌市长，段总和筹委会各位成员，在座的各位专家学者，各位领导批评指正。”

“做为这个项目的发起人和重要股东，段万年段总在组建筹委会的时候，就充分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邀请了一些相当有实力的企业家参与，比如刚才发言的，泸泰投资的章总，还有牛总和王总等，再加上，这个项目本身是好项目，所以，我认为，不存在资金的问题。”

“但是战略上轻视，战术上也要重视，资金怎么筹措，怎么运作，也需要事先有一个比较靠谱的说法，需要落实。章总表了态可以投10个亿，我们山河集团帐上也摆着好几个亿，我不瞒大家，全是现金。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因为山河广场刚刚旺销。段总更不用说，万年集团这些年的投资成绩有目共睹，好几十个项目，绝大多数都运营良好，还有王总和牛总，都是随便可以从钱包里摸个三五几亿不当一回事的。”

“我说这些，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资金真不是问题。而且，其实用不着一下子就把要三五几个亿摆在帐上显示实力。实际上，一个企业不可能总是放着这么现金再去找项目的。还有一点，东郊记忆规模预计是20个亿，其中用于土地部分的预算占了大头，而这部分最后怎么算，还要看这个项目决定实施了，市委市政府的考虑。这是后话。而前期的启动资金，实际上只需要很小的一部分。”

“我就再说坦白一点吧，这个项目，只要架子搭起了，融资渠道很多，融资方式很多，银行和金融机构不说，他们认真研究后会抢着给我们钱，有很多看好这个项目的有钱人会抢着过来跟我们谈合作，会有更多的资本进入这个平台，将来，我们还可以上市。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回到最初的话题，这个项目重点并不在资金筹措上，而在于这个平台建设上。比资金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何来规划设计这个文创基地，如何自始至终贯彻我们的构思与计划，同时保持一定的灵活性，不断修改完善，与时俱进，这就需要有一个稳健，有力的团队来领导，这才是这个项目最重要的。主席说过，方向定了后，最重要的就是干部的问题。这个项目最重要的地方不是钱，而是人。我认为，段总目前组建的这个团队，也就是坐在各位领导，各位专家面前的筹委会，是比较称职，比较优秀的。”

“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两点意思，一是资金，群策群力，共同出资，共担风险，共同持股；二是团队，同样的群策群力，在段总的领导下齐心合力。”

大家没有鼓掌，都转头看凌明山。

凌明山看着叶山河。

他故意停顿了很久，装作深思的样子，表明他在认真思考叶山河的话，也有些故意让大家不由自主去回味叶山河的发言的用意，然后缓缓说道：

“看来是我急了一些。今天这个会重要是听取这个项目的报告，讨论它的可行性，资金这些本来应该适当放后的，当然，资金也是可行性中的一部分，但是叶总说得有道理，这个项目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人。”

“说到人，我对目前这个项目的领导团队是欣赏的，段总，牛总，王总，叶总，章总都是有实力，有能力的企业家，刘博士是全国一流的设计师，再加上李院长这样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的顾问，我相信东郊记忆这个项目能够在你们的掌握下，做出效果，做出辉煌来。”

“说到我急了，但是我这个急，也说明我对这个项目，至少我个人，是看好的，也说明，今天这个报告会，开得很成功。”

大家鼓掌。

叶山河忍不住微微转头，用眼角的余光去看章义。

刚才他旗帜鲜明地表示支持段万年主导这个项目，弱化资金，他很想看看这位贪婪而无耻的章总会如何反应。

但是他失望了。

章义也举着手在微笑鼓掌。

会议继续。

当凌明山举手看表，大家才似乎一起意识到时间可能有些晚了，虽然，窗外天色还很亮。

凌明山情绪很高，看了表后先道歉，说自己做为会议主持没有掌握好时间，现在都快七点了。然后建议，大家就近找个地方一起吃点工作餐。

副市长如此建议，大家自然只有捧场，一起叫好。

出了会场，段万年挨过来对叶山河悄悄说：“不许逃跑。”

“晚上还有战斗？”

叶山河微微皱眉。他揣测吃了饭后，凌明山和其他人一走，他们筹委会可能会再开个小会，也许会马上讨论到股份分配问题，这种时候，段万年肯定需要叶山河来为他充当“打手”。

“即使没有，我们也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嘛。”

段万年严肃地说。然后转身凑到凌明山那里去了。

因为会议一直很热烈，无暇安排，也没有想到凌明山会跟大家一起吃饭，组织者弄了个措手不及，好在凌明山及时定了调，随便出去，看见哪家吃哪家。

这可能是政府会议很少出现的情况，一行人出了酒店，看见一家嘉州牛肉店，档次一般，征询了凌明山的意见，一哄而入，在角落占了三张挨着的桌子。

蜀都多美食，所谓吃在蜀都，从去年蜀都人饮食花销高达四百多亿可见一斑，说到蜀都好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火锅和川菜，但是蜀都除了这两样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美食，比如冷锅串串、钵钵鸡、肥肠粉、夫妻肺片等，每一样美食都不负众望让吃客们回味无穷，除此之外，三大炮、蒸蒸糕、伤心凉粉、郭汤圆、钟水饺等小吃也让人频频称赞。

叶山河曾经在刚刚兴起的微博上看过一个段子，讲的是一个老外来到中国，发誓用三年时间吃遍中国所有美味，然后三年过去了，他还在西川困着。西川的美食不仅包括蜀都，还包括周边很多城市，比如今天他们吃的这家跷脚牛肉，就是来自嘉州。

当然今天这顿牛肉，不仅仅局限于美食的范畴。

俄罗斯有句谚语：世界上的万物都是错综复杂地联系在一起的，美食和政治也不例外。

凌明山应该不是早有准备，但是他善于引导，把这一场因为时间的误餐，弄成了他的政治秀。在因势循利，善于发挥这一点上，他拥有跟陈哲光完全高明的能力和敏锐。

相信两三个小时后，这一顿饭就会像病毒扫过这座城市，传播给那些特殊人群，这种“口碑”的影响绝不弱电视和报纸新闻，这位空降官员似乎可以从这一刻，向这座城市宣告他的从政风格

叶山河退到一边，等到大家都差不多入座了，才在边上一张桌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