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风入松
大年十五过完，回乡过节的人络绎离去，小镇渐渐冷清起来，回归平时的安静。叶山河依旧天天跟爷爷呆在一起，说安县的事，整个春节都是如此，听爷爷唠叨。有时爷爷也说些以前他自己的故事，叶山河听得又是感慨又是心酸。
当然也不全是听爷爷唠叨，爷爷不是他一个人的，爷爷是神仙兼神医，属于整个杨家镇甚至江州，他的病人客人客户可不是因为春节而忘记他，甚至比平时还要热闹，如过江之鲫。爷爷忙乎的时候，叶山河就一边陪着，天天看着爷爷看病，感觉自己也能治个什么感冒拉肚子的，遇上问凶求吉的，叶山河有时也忍不住插嘴，毫不顾忌客人的惊奇和爷爷的无可奈何。陈亮有时来找他，除非同学聚会，他多半推辞。经过了安县大半年的醉生梦死和春节的大鱼大肉，他对吃饭喝酒有些排斥，对陈亮那些酒肉朋友也没兴趣，至于麻将，他只有观战的份，索性不看。
有一天，爷爷在客厅接待几拔访客，——现在那些类似梁山泊的座椅总算排上了用场。叶山河一旁察言观色，有时皱眉，有时莞尔，正在有趣之际，一个走了进来。
乌黑的头发盘着，下面提一双清冽的大眼，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红色的长大衣，衬得她的身材更加高挑，是晓可。
叶山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整个叶家祠堂里坐着站着的人都被她吸引住了。
叶山河迎上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惊喜，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晓可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微笑着说：“我怎么就不能来？”
这只是一个平常灰蒙的冬天，可是她这么一笑，叶山河突然间觉得整个祠堂都被她的笑容照亮了，就像到了温暖的春天。
“找我爷爷？看病还是卜卦？我可以叫他给你打折。”
叶山河故作严肃地说。
“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个超帅的爷爷，但我是来找你的。我先向你爷爷问声好吧。”
晓可直接走上祠堂正屋，走到叶盛高身边，笑道：“爷爷好，我叫晓可，是山河的朋友。”
叶盛高点点头，露出淡淡的微笑。
晓可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放到叶盛高面前的茶几道：“爷爷，我送你一个礼物。”
祠堂里十多位客人都看着她，有些发楞。
叶盛高拿起那颗奶糖，看了看，笑容加深：“上海大白兔，这可是好东西。我们年轻时也非常喜欢的。”
晓可好看地皱了皱鼻子，笑道：“爷爷喜欢就好。”
叶盛高迟疑一下，站起身，对晓可说：“你等一下。”
他走回他那间卧室，一会出来时，右手握拳，走到晓可身边张开，是一块绒布叠成的小包。叶盛高展开绒布，里面是一块小小晶莹的玉珮。笑道：“你送爷爷一颗奶糖，爷爷送你这块玉珮。你放着也行，也可以自己找点线什么的吊着。”
晓可接过玉珮，小声地叫道：“真漂亮。谢谢爷爷。”
叶盛高摇摇头：“这不用谢。你要知道，世间万事，皆是缘分。你今天遇见它，是你的缘分，跟别人没有相干。”
晓可抬起头，看着一脸莫测高深的叶盛高，怔了怔，点点头：“我会好好珍藏它的。”
叶盛高点点头。
晓可乖巧地说：“我不打扰爷爷你们说话了。我打山河有点事。”
叶盛高坐下，看着晓可的背影若有所思。
晓可走到一直在发楞的叶山河旁边，拉着他的胳膊：“走吧。”
叶山河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往外走，马上清醒过来，可是他不敢回头去看爷爷和祠堂里众人的表情。
他们走出祠堂，走上充当街道的公路上，叶山河才愤愤地说：“你好会做生意！一颗奶糖就换了我爷爷一块玉珮。”
“谢谢小叶哥哥夸奖。会做生意，目前就是我追求的目标。不过，我的理想可不仅仅是得到小叶哥哥的承认，我要得到所有人，全江州，全西川，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承认。”
晓可举起手，极有气势地一挥。
“你要做生意？做什么？”叶山河愕然。
“我是要做生意，但不是现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现在还要学习。做生意不是想做就是做的，冲动并不是成功的充分条件。”
叶山河转头看她，笑道：“口才很有进步。”
“因为我现在不再是高中生，也不是社会青年，而是，大学生。”晓可一脸严肃地说。
叶山河一怔，反应过来：“哦，对，你已经读了一学期了。哪个大学？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现在恭喜还来得及。”
“我可没有爷爷那样贵重的礼物送你。”
“贵重的定义各有不同。做为一个生意人，我觉得要与众不同，就是应该对一件事物，有自己的价值判断。”
叶山河默然。既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又觉得自己似乎说不过她。她似乎专门想要压倒他，有备而来。
“要开校了吧？”叶山河换了话题。
“早开校了。我请了假的，迟些到校。算是社会实践吧。”晓可打量着公路两边高高低低的楼房，显然对于杨家镇非常好奇。
她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那是一所全国著名的财经大学，并不逊于叶山河肆业的西川大学。
“了不起。将来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叶山河言不由衷地说道。
晓可听出了他话音中的敷衍成分，白他一眼，冷笑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向你炫耀，而是……，这只是第一件事。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先说这件事，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别失态。”
“失态？”叶山河一楞，“是要被厂里开除还是市里开除市籍？”
“张夏敏正式交了一个男友，市委机要局的。”
晓可淡淡地说，转过头，看着叶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