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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千转万折起垒土

厂里再次进入大会战,各个部门各个岗位,至少领导表了记要全力以赴,为军工布再次试染做准备。叶山河懒得理会,反正首先要解决工艺问题,要打小样,机床检修有机修车间,暂时还轮不到他们维修组唱主角,呆在厂里无事,赌棋也无法再下,唐健来找他,叶山河按捺不住,想到邓鹏,决定跟他再次进城跳舞。这几天,因为叶山河赢了几十块钱,唐健有空就来约他一起去镇上,叶山河总是抢着付钱,舞票,喝茶,吃面,有时还奢侈地炒菜喝点小酒,很是过了几天小康生活。

两人心情都很好,走到街上的时候,唐健一路走一路看街两边的招牌,而且喃喃地念出声来,有种小学生在读新学的字一样的兴奋,一看见路边的花台写着请勿践踏,就故意要走进去踩两脚,就在叶山河赢那笔钱快用完的时候,唐健拿到了一笔意外的横财,也是不义之财。

那天晚上,他和唐健从镇上舞厅喝茶回来,经过学校的时候,看见一辆货车旁边围着几个人在争吵,挨过去一看,原来是向诚实在跟货车司机吵架。听了几句,好像货车开得太快,转弯的时候差点挂上向诚实,幸好向诚实反应快,一下就往公路旁边跳,结果跳进水田,一双皮鞋和半截裤子全部陷在污泥里。

货车司机以为出了车祸,停车查看,被向诚实从水田里爬起来拉住,要司机赔他的皮鞋钱。司机有个同伴,两人身材高大,一看没事,自然不愿赔钱,正在拉扯。

唐健轻轻碰一下叶山河说,老叶,上。突然冲上去,抓住司机就是几拳,打在脑门。

这就是唐健经常吹嘘打架中的“封门”。

叶山河只迟疑了一下,跟着冲上,踢了司机两脚,一边防备司机同伴。

向诚实看来了帮手,而且已经动手,拉住司机的手起脚横扫。他是厂里篮球队和足球队的两栖明星,身材矮壮,这一脚力大,司机立刻被扫得半跪在地。观众中立刻有人叫了起来,唐哥,啥子事。都是厂里出来喝茶跳舞的工友,刚才在看热闹,现在看唐健动手,自然要帮腔。

唐健从地上抓了一块砖头,叶山河以为他要按照所谓的“盖帽”,给司机来一个头破血流,却见他放开司机,冲到车前将砖头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哗的一声,立刻碎了。

唐健重新抓了一块砖在手,瞪着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司机,恶狠狠地吼道:“妈里个批,开个车就好了不起,老子今天不收拾你娃老子不姓唐。赔钱。”

司机给被唐健这几下弄懵了,不仅因为挨了打,更因为唐健横不说白不说就砸了玻璃,再加上围观的人看有太平拳可打,也纷纷围了上来,知道他反抗不过,面对唐健手中的砖头,赶紧说:“我赔,我赔。大哥你说这双鞋值多少,我赔多少。”

唐健呸他一口,吼道:“想得简单,鞋要赔,裤子呢?未必弄脏了就不理?”

司机说:“裤子也赔。”

唐健冷笑:“当然要赔。还有你把人家吓到了。人家好好地走在路上,你md这么突然冲过来,人家不闪得快,你不撞死个大爷来摆起!吓死人家多少脑细胞?这又该赔多少。”

司机知道遇上了难缠的主,不敢再接话。唐健喝道:“把驾照拿来。”扬起手中的砖头,恶狠狠地瞪着司机,向诚实用力扭着司机的胳膊,随时准备动手。司机无计可施,乖乖地从口袋里把驾照摸了出来。

唐健一把抢过入进自己口袋,说:“我们到旁边茶馆摆。”拉着司机往前面一家还亮着灯的店面去。司机的同伴想跟上来,唐健喝斥道:“你把车子看到。货丢了老子不认。老叶你跟他在这里看车。”

司机的同伴不敢抗争,又想车子也应该看着,站住脚步,眼睁睁看着司机被唐健和向诚实押走。

叶山河没想到唐健突然给他安排了这个任务,无法不听,这时候不配合也不行,只好跟司机的同伴两人尴尬地站在路边守车。

好一会,才慢慢冷静下来,想唐健早有算计,应该是一看见这车是外地牌照就动了心思,打定主意要诈人家钱,所以他砸车而不砸人,就是既要立威又不伤人,免得不好拿钱,然后趁势把驾照拿到手中,掌握主动,现在把司机单独押到旁边,就是为了连吓带哄,让他掏钱。

这一串连环招数,如果不是他反应快,考虑周到,就是以前干过,经验丰富。-——可惜“精神损失”这个名词要等好几年才出现,否则唐健敲诈起来,更加堂皇正气。

等了二十分钟,唐健几人重新回来,唐健掏出驾照还给司机,司机接过说:“大哥,那我走了。”

唐健不耐地挥手:“这次就算了,没出事,如果真碰到人,把你这车当了都走不脱。”

司机点头说:“谢谢大哥。以后我开车小心。”

上了驾驶室。他的同伴也不敢问,上了副驾。跟着油门打燃,司机再次从驾驶室探头挥手道别,慢慢启动离开。

等到车子出镇,驶得远了,唐健大喝一声:“分钱。”

刚才围观那两个厂里的青工欢呼一声,唐健摸出一叠钱来,一人数了两张给那两位青工,两人接在手中,说:“唐哥。”

讨好地看着唐健,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唐健笑骂道:“你批两个打帮帮锤,连帮帮锤都没打,刚才手都不动,还想吃嘎嘎。”

两人说:“我们还是帮到吼了的。人多势众,刚才也吓了那批娃啊,不然他吐钱会吐得那样快。”

唐健挥挥手:“没得搞事了。等会吃宵夜喝酒。”

两人嘿嘿真笑,说:“好嘛。菜要多点两个。”

唐健给了叶山河五十元,向诚实一百,剩下叶山河看不清楚,有一张五十的,还有几张十块五块的,应该有一百多。心想唐健就是那种坏蛋,一有机会就会为恶。他能够比两个围观的人多分,自然是因为他刚才动了手,向诚实比他多,是因为他是事主,而唐健,也真不客气,拿了最多。不过,今晚没有他,也没有这场事,吃不了这么多钱。

叶山河知道唐健把司机拉到一旁,肯定要狮子大开口,想不到居然诈了人家三百多,听口气司机身上只有这么,留了二十块做生活费全掏出来,倘若还有,只怕还要多诈。

又想到诈钱,万一人家司机报警呢,自己是不是也算敲诈有份呢?吃宵夜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四处张望,生怕有警察突然出现。

有了这笔横财,两人又喝酒跳舞,醉生梦死了好几天,然后,军工布的生产工艺决定,所有车间开始运转。

第二批军工布样布染出来后,厂里集中了所有的工程师,技术人员和相关管理人员进行了产品会诊会,据说这个会上,所有的人都不发言,被杨厂长点名也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不肯爽快地说出行还是不行,杨厂长发了火,最后还是把这批布给军方送了过去。这一次,厂里一点兴奋和期待都没有,可能连杨厂长自己,也不抱希望,只能是死马权当活马医。

叶山河表面上无动于衷,尤其是看到谢中强和王祖德说起厂里现状一副忧国忧民的痛苦样子,他就更显云淡风轻,实际上,他的心里也是很受煎熬。

他看不起现在这工作,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但是也不希望工厂陷入绝境。如果军工布失败,厂里会怎样?这可能是全厂职工最近都考虑再三的问题。

会破产吗?

听说沿海很多国营企业都开始破产,企业职工下岗待业,江州的电视和报纸,也经常报道这样的新闻,他们现在这种状况,已经成为市里的包袱,会不会让他们破产呢?

他们大部分人跟叶山河的想法应该差不多,虽然不喜欢,但是至少还是一份工作,他们至少还不是无所事事的闲人,至少还有一口饭吃,如果一旦破产,市里会如何安排他们?他们将来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谁的心里都没有底,一片茫然,尤其是那些双职工家庭,甚至一家人父母儿女都在厂里工作,他们的压力和忧虑更大。叶山河已经下了决心一定离开,可是现在还没有想好该做什么,形势就已严峻逼人,似乎根本就不给他思考和准备,就要逼他做出某种重大而艰难的选择。

茫然、焦虑的气氛在厂里弥漫,从每一个工友的脸上都看得出来,叶山河不想待在厂里,不想看见那些失落绝望的脸,挨了几天,觉得打架事情已经被人淡忘,或者说那两个小伙子已经忘记他,记不起他,重新恢复天天跟工友一起进城跳舞的生活。

他有一个充足的理由这样做:他是为了去等邓鹏。可是那一阵邓鹏仿佛消失了似的,好一阵都没碰到他。

担心和忧虑不久就变成了现实,坏消息在那批军工布到达第二天,就由随行的生产副厂长打电话回来宣判:军方说比上一批布质量更差。并且,军方决定彻底放弃跟印染厂的合作。

没有任何意外,一直被市政府指定的合作银行建设银行宣布,停止继续对印染厂输血,哪怕是工资,也不会再货一分钱。

建设银行是印染厂最大的债主,建厂的时候贷了六七千万,最近为了支持开发军工布,在市政府的协调下又砸了几百万,再也不愿承担这个无底洞,哪怕以前的贷款收不回来,也不愿意继续放贷,维持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这是最后一击。

厂里宣布放假,而且没有确定回厂时间,让大家等候通知。也就是说,开始无限期地放假。

突然之间,叶山河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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