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锋芒

刘小备心中冷笑，心想我一进公司，整个心思都在他的身上，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思来想去，现在也是如此，虽然目的改了。叹了口气，柔声道：“老叶这样安排，对我们是好事。你独挡一方，我们可以做很多事。那一千万暂时就让它……，我们还是要搭个新公司，就从212厂开始，慢慢起步。我想过了，将来万一有什么，你都推在我身上，他肯定会相信。我研究了一些民营企业的案例，再加上老叶的为人，即使有什么贪污挪用，他可能只会开除我，不会把我送给施法机关的。那样造成的影响对他个人和山河集团都不好。他是一个商人，会算帐。”张德超又惊又惧：“你……不会……我不会同意你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的！”

“我是说万一。没有谁会愿意去做违法犯罪的事。”

她的表情从容，语气轻松，可是张德超听在耳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涩声道：“万一也不行。即使，真出了事，也是我扛。”

刘小备看着他，慢慢笑了，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粗糙的脸，“好，你扛。你是男人，你是我的男人。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去做事。这个项目看起来远远比不上当年的川棉一厂困难，前景也相当看好，但我认为，因为那个鲁伯雄，会变得相当麻烦，最好的办法是不沾，但是老叶既然这样安排了，是咱们的机会，咱们就得努力一下，谈成就万事大吉。”

“万一谈不好呢？”张德超问。

“万一？谈不好就谈不好吧。到时看什么样子再决定吧。”

中午所有的人都由梅本直统一叫了盒饭。然后各自休息一小时。

张德超是这个刚刚由叶山河宣布成立的临时项目组的负责人，却是最轻松的一个人，按照他目前的心情，一个小时也要利用起来跟刘小备在一起，但是，刘小备是其中工作最重的一个人，众目睽睽，实在不敢溜走。

刘小备工作重，不是说她的工作量，而是她的重要性。不仅因为一开始开会的时候，叶山河明确支持了她，而且现在她被董事长正式任命为具体负责这个项目。企划部，投资部，综合部，办公室，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人都要对她负责。所有的人都明白，张德超只是名义上的负责人。

下午开始工作后，刘小备就静静在坐在上午叶山河坐的那个位置上，静静地看着所有的人讨论，打字，然后把报告发到她的电脑上，然后她阅读，说出她的修改意见。

下午三点，谈判方案出炉，一共三套预案，用高阳的话来说是上、中、下三策，三策都是围绕人和物这两个基本因素来定的，高阳把这分成三个谈判目标，谈到哪一步就是哪一策

上策是按照晶体管厂提供的帐面资产进行谈判，同时只消化三分之二的工人，不接受管理层，管理层要进入改制后的新公司，需要跟其他工人一样，重新培训上岗。中策是资产评估上做一些让步，消化所有的在职工人，接受一部分管理层，但不能担任要害部门职位，其中鲁伯雄和一些厂领导不在其中。下策是资产评估大幅度让步，同时鲁伯雄进入新公司并担任决策者。

实际上，下策基本就是完全失败，在普通的谈判中，这样的条件就表示谈判破裂，但是因为叶山河定了调子，必须拿下，所以这个结果也被高阳列出来做为一种参考，但没有人认为会谈成这样，他们这些年跟着叶山河顺风顺水，谈过很多大项目，每次都成最后赢家，这次又是买方，占据主动，所以在下策这部分，没用多少心思。

关于职工持股这点，因为没有做过，也做得比较粗糙。

刘小备让他们重新再做预案，主要是第三部分，必须考虑到鲁伯雄这个人的强硬，狡猾，不能乐观，强调即使是谈成最坏的地步，也要在最坏的情况下锱铢必较。同时，职工持股虽然没有陈例可依，也要尽可能把这一部分做得详实一些

刚刚成立的项目组成员们对于负责人的安排不以为然，但是乖乖地按照命令重新补充了他们所能够想象对方的出牌与应对。

半个小时后，预案重新发到了刘小备电脑上。

刘小备研究了十分钟，又发了十分钟的呆，做了一些修改，然后让他们打出来，拿着打印件，去向叶山河汇报。

徐朵朵接住她，抢先去敲了叶山河的门，没有回应。

徐朵朵有经验地微笑：“请稍等，叶总可能在打电话。”

刘小备轻轻地扫了她一眼，转了目光看着窗外下午四点蜀都灰白的天空，目光茫然，似乎在出神，却是在全身心地感受这间办公室的一切，尤其是身边这个女孩，她的心思，这一刻，完全在身边这个年轻，漂亮，还有无知的女孩身上。

是的，刘小备认为她无知。她跟了叶山河差不多半年了，可是她在她身上，看不到质的蜕变。除了增加了几件得体的衣服。

她有些鄙夷徐朵朵，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学习机会，跟着叶山河，甚至不用他直接教导，只需要感受他，看他说话，做事的方式，认真揣摩，模仿就够了，可是徐朵朵肯定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或者，这正是叶山河喜欢她的原因。

终日计算的董事长，正是希望面对的是一个简单，可人，如同花瓶一样美丽的秘书，让他感到放松愉悦。

刘小备想通了这一点，有些沮丧与无奈。

或者，这也是他跟张德超在一起感到轻松愉悦的原因之一吧？

她分析过集团公司内部所有可能对她构成竞争的人，除了宋长生地位超然，杨迁的精明，高阳的锐气，路明生的好学，几乎每个部门的经理都不是善与之辈，或者说，在叶山河地带领下，这些年都历炼得能力出众，当然，她在内心深处，还是自负盖压他们，平时也矜持地保持跟他们的距离，以此显示自己，但是上午，当叶山河起身那一刻，叫她也跟他和张德超去他的办公室时，她的心立刻有些不安起来，是因为212厂这个突然降临的机会？患得患失？

“进来。”叶山河在门里说。

徐朵朵推开门，站在旁边请她进去，对她点点头，然后轻轻带上门。

叶山河刚刚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把手下放下，抬头看她。

刘小备走过去，把报告双手递到办公桌上，叶山河接过去，示意她坐。

五分钟后，叶山河看完了报告，抬起头问：“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都在这份报告里了。”

“对这次谈判的预期如何？”

“目前参与这个项目所有的人，除了叶董您，都充满一种乐观的态度，我的看法是，这次谈判可能相当困难。因为，鲁伯雄。您说过，人比事重要。”

“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好的道德就是好的生意。”叶山河看着她：“刘经理，我同意你的判断，谈判方案现在就按照这个做为蓝本。这次谈判可能会因为鲁伯雄这个人变得相当麻烦，所以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你下去之后，再跟梅主任商量一下，梅主任以前在国企工作，这一块他熟，有很多资源和人脉，你请他通过私人渠道再多了解一些鲁伯雄和晶体管厂的情况，我也会跟他打个招呼。你梳理一下，看看有什么值得注意，可以利用的信息，及时报告给我。”

“我记下了。我还有个意见。”她看着叶山河，停顿了一下：“这次改制由蜀都市委市政府，国资委推开，力度很大，实际上，就是陈书记的权力意志，这是大势，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挡，抗拒，鲁伯雄也不能，除非，他能够说服陈书记。有没有这个可能？我觉得……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渠道，陈书记也不是刀枪不入的英雄。”

“说完了。”叶山河静待了十来秒，看刘小备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才问。

“就这。”

“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

叶山河起身把她送到门口，替她拉开门：“辛苦。”

刘小备微微一笑。

叶山河坐回座位，浅啜了两口茶：这个企划部经理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也越来越让她刮目相看。

这一次，她展现的能力，展现的锋芒都是前所未有的，尤其是刚才，她能够想到鲁伯雄会做什么，证明她有统领全局的思维和能力，那么，这是说明她非常希望在晶体管厂收购中表现？或者说，她对于收购后的晶体管厂具有某种期待？

考虑了几分钟，梳理了一下公司现在的管理人员，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晶体管厂收购成功，刘小备倒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虽然，她的离去会让企划部变得空虚。

还早，暂不考虑。

叶山河笑笑。凡事预则立，可是自从昨晚之后，他决定暂时放弃这个作风，得过且过，先应付眼前的急事。

也正是因为这个考虑，他决定放弃今晚跟许蓉或者段万年的见面，——反正跟晶体管厂的谈判现在方案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会拿出更好的意见，先谈了第一轮再说。今晚，他准备好好跟张红卫去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