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兄弟
两人喝茶，有一会各自沉默着想着心事。“你还记得有次跟人下棋？”张德超问。
“下棋？象棋？”叶山河反应过来。
张德超笑，叶山河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连输两盘。”
“所以后来你就再也没下象棋，改下围棋了。”
两人不禁莞尔。
很多年以前，他们在这里喝茶，张德超闲着无事四处走走望望，看见一群人围着下象棋，过去观战，一时心急支招，对局者不乐了，要他坐下去下。张德超不想失了锐气，说我不行，我朋友行，转身叫叶山河。他知道叶山河象棋厉害，从小就有天分，曾经得过县冠军。
叶山河被拉过去，年轻气盛，也不推辞，傲然坐下，对方打量着他说：“小伙子精神，棋肯定下得好，要不让我个车？”
叶山河自然不会，说平下。那人突然翻转表情，傲慢地说：“那我让你个车。”
叶山河愕然，众人轰然叫好，那人趁势说我们加点小彩，叶山河愤怒地应战。
因为情绪，再加上对方让了一车，叶山河自认必胜，想急于拿下对方好好羞辱一下，有些轻敌，开局不久就看漏一步，被对方一子擒双丢了一马，叶山河追着对方兑车，哪知对方阴险，将计就计，叶山河双车都被自己送入虎口，不能两全，白丢一车，当即脆败。叶山河不服，要求两人平手再下，可是此时心态失衡，发挥欠佳，本身棋艺也非对手，开局不久即陷入困境。叶山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再下十盘也是输，于是干脆认输，交了十元人民币赌资，两人灰溜溜离去，隔了好几天才有勇气重新回到听涛舫喝茶。
“祸乃福所依，不下围棋就不会认识蒋中，也就不会有这次合作。如果顺利的话，这款游戏会让我们赚到以亿级的利润。现金。”叶山河悠悠地说。
张德超主动提到了旧事，他非常乐意。这本就是他今天的主题。
“我们现金还不够多吗？”
“是多，太多了，好几个亿趴在帐上，每天还在增加。”叶山河摇头，“得想办法把它花出去。”
“看中什么新的项目了？”
“除了你知道的游戏项目，晶体管厂，我还有一个非常想做的项目。”
“大项目还是小项目？”
“大项目。一次性可以把我们的现金用完。”
“也好。免得像晶体管厂这样累人的项目，做十个都……不如一次搞定。什么项目呢？房产？”
“是的。蜀都饭店。”
张德超停顿了一下：“原来……是蜀都饭店。我跟他们喝酒的时候，听见好多人都在说，想不到你也看上了。”
叶山河略微一怔，忍不住感到沮丧。
他以为只有自己全力以赴，看来是一厢情愿了。这样好的项目，这样引人瞩目的城市地标，只要有几分商业敏感的人都不会忽略。
“春节前我就在打主意了。”叶山河坦白地承认。
“不好打？想打的人多。”
“其中有一个人，已经跟我见过面了，威胁我不许参与。”叶山河决定把一些信息告诉张德超。
“谁？”
“钟守信。”
张德超一惊，脸上的表情变了，怔了怔，干笑道：“他怎么威胁你？你该带我去。以后让我跟他打交道吧。”
叶山河心里一暖：“好，以后有钟守信我叫上你。但我不是让你跟他打架。”
“我知道轻重。我们现在都不是年轻人了。”张德超笑笑，表情转为凝重：“真想拿下蜀都饭店？”
“真想。但未必拿得下。你也说了，想拿下的人很多。”
“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有效的办法，保证我们能够拿下？”张德超迟疑着问。
他这句话说得谨慎，不是因为觉得采取所谓的“有效”办法有什么不妥，而是怕因为他提出来了伤害到叶山河的自尊。从本质上看，张德超处理问题的思路跟钟守信相差无几。
“没有考虑。也不准备考虑。”在原则和底线这些问题，叶山河从不含混，“但是我希望能够在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情况下跟别人竞争。所以，如果我不得不考虑那些‘有效’的办法，也只是为了保证这次竞拍不受影响。超哥，你知道我的习惯，如果有问题，咱们宁可不做，宁可走慢点，走稳点。”
停顿一下，“超哥，趁着这功夫，咱哥俩也说几句交心的话，你这几年已经远离那个圈子了，就别再想着再沾那些了。不仅蜀都饭店没有必要，你那战友，也没有必要。”
张德超的表情阴沉下来。
叶山河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话张德超不太爱听，但此时此刻，他必须跟他坦诚相待：“钟守信的事很麻烦，按照一般的考虑，现在我们山河集团只有你合适去对付他，也只有你能够对付他那些江湖伎俩，但是，有这个必要吗？十多年前，我们让了他，结果呢，我们并没有因此赚不到钱，我们依然有我们赚钱的地方和办法，我们慢慢发展壮大，一步步走到现在，他呢，进了监狱，虽然他现在出来了，还是依靠从前那套赚了些钱，但他心里有我们踏实吗？警察随时可能对他动手，他那些朋友，手下那些兄弟随时都可能出事，把他牵进去，无论他多么狡猾，他都无法撇得干干净净，所以现在，即使在蜀都饭店这个项目狭路相逢，我们也用不着跟他正面对抗。如果我们也是只知道逞一时之勇，十多年前，我们就可能跟钟守信两败俱伤，一起进去了。所以关于蜀都饭店我的考虑是，一定是要争取，但我们绝不跟钟守信正面冲突。”
这些年，即使在公司开会，叶山河很少说这么长的一番话，尽可能言简意赅，张德超也知道这点，明白叶山河的决心和用心。他点点头：“我听你的。我不理他。”
“你有事做。晶体管厂肯定是一个大麻烦。”叶山河松了口气。
“做事呢，我倒是不怕麻烦，只是这几年我都没有具体做过什么事了，除了喝酒，真还成了酒囊饭袋，就怕把事弄砸了。”
“琐事刘经理去做，你就扮演一个拿鞭子的角色。”叶山河话音一转：“超哥，你觉得我这个安排，老宋和杨迁会怎么看。”
这句话意味深长。
看起来是在问让张德超去主持晶体管厂这个项目两人会有什么反应，但是问这句话就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意思，同时，只问了这两个人，毫无疑问是想交流他们四个老伙计之间现在的情感和关系。
但是这句话背后还隐藏着叶山河另外一个用心。这句话首先就不知不觉中把张德超和叶山河拉到了同一个立场同一个阵容，张德超情不自禁会受影响，用叶山河的立场去审视宋长生和杨迁。
“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都是好兄弟，杨迁肯定会幸灾乐祸，说我这几年耍得太好了，应该找点虱子给我爬。”张德超不解地说。
“超哥你说得对。杨迁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老叶……”张德超皱起了眉，“你是不是对杨迁……有什么不满。”
“没有不满。我考虑的是我请你去做晶体管厂，他们会不会认为，我是因为觉得你这几年耍得太好了，去年分红又分得不少，所以要让你承担一些工作和责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