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男大当嫁,女大当婚上》(18)
一脸好肉任他选干小绵舍近求远招女婿的事儿,很快就在干家屋子传开了。村子里那些曾追过小绵的,远远看见她既想往跟前凑、又想往一边躲。
小绵和吉光一样,原来在村子里也有自己的恋爱对象,他的名字叫干石头。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拿吉光和石头一比较,她才发现自己谈的这一个、远不如帽子家给她介绍的这一个,把吉光比做大米,石头只能算是子。
得知干小绵“小见”了又“大见”,最近又听说两亲家已填写了“过儿单”,但干石头不死心,他想到了和吉光同村的姑表表哥于汉甲。
于汉甲的大姑和二姨都是干家屋子。他虽三日两头儿来二姨家干木工活,但不到该走姑家的时候从不走姑家。自打红杏嫁给吴三九后他变了,逢来姨家必走姑家。来时站在姑家西邻的门前喊石头,走时停在姑家西邻的门前和石头道别,并不时往西邻的大门里头瞅。
西邻是石头他叔的家,糊涂了多日的干石头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俺表哥可能是爱上了俺叔伯姐姐干甜甜。
果然不出所料,有一天于汉甲嬉皮笑脸地对干石头说:“表弟,你让俺姑夫给我介绍介绍甜甜行不行?”
干石头说:“你直接求俺爹就行了,何必再来我这里拐个弯儿?”
于汉甲说:“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口。”
干石头把表哥的想法告诉了爹,他爹坚决不同意。他爹不同意就成不了,因为甜甜她爹“走”得早,家里遇上大事都有她大爷说了算。也就是说,石头他爹能给甜甜家当一半儿的家。
眼下干石头也遇上大事了,思来想去他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好办法:让表哥负责断小绵的后路,他负责让表哥得到干甜甜,和表哥来个“工换工”,来个“一帮一、一对红”,等于汉甲再来他家时,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两人一拍即合。
干石头把自己的想法说给爹,爹仍旧不同意:“于汉甲流里流气的,不象个守本份的孩子,让甜甜嫁这么一个人,我不放心。”
干石头说:“你不帮俺表哥的忙,俺表哥就不帮我的忙呀!”
“他欺负得人家吉光够惨的了,你这不等于火上浇油吗?”石头他爹说,“咱可不能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你咋光替人家想,不替我想想呢?”干石头委屈地说,“干小绵都同意嫁给我了,是她爹从中插了一杠子,硬让她和吉光见的面儿。”
无论干石头咋说,他爹就是不同意。气得干石头连早饭都没吃,回东屋躺下了。
石头他爹不同意,他娘同意。他爹不同意甜甜嫁给于汉甲,是偏向侄女;他娘同意是偏向娘家侄儿。他爹说,让于汉甲拆散人家的婚姻太缺德。他娘说,太缺德的是干亭柱。他明知小绵相中了咱石头,硬叫她去和吉光见面,这是一个闺女找俩婆婆家。
见爹已到队里干活的了,干石头想进北屋吃饭,被走进来的娘一把按住:“要想让你爹点头同意,你就别起来。”
干石头说:“不起来吃饭我饿得慌啊!”
“你爹一出去干活儿,我就偷着给你送饭。”娘说,“你就关上门偷着吃。”
干石头问:“那我得在这屋里偷吃多少天?”
娘想了想说:“咱先打三天的谱儿吧。”
这个近,那个近,谁也不如自己的儿子近。见石头躺在东屋里一天多没吃饭,石头他爹就草鸡了。他凑到东屋门上说:“快起来吃饭吧,吃饱了去给你表哥透个信儿。”
得知姑父已同意把甜甜介绍给他,于汉甲当天就在收工路上拦住吉光、恶狠狠地对他说:“限你三、五日内和小绵‘吹灯’,不然的话小心我收拾你。”
“为啥?”吉光还不知道为啥、就已气得脸色铁青,“我可以不要她,但你没有权力逼我不要她。”
“问‘为啥’不如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于汉甲也不便说出他是为啥。
回到家吉光没把这事对家里人说,说出来只能让他们生气、让他们害怕。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队的社员们都在村北的地里锄高梁。收工时,故意留在后面的于汉甲,朝着前面高喊吉光的名字,吉光知道他要找茬儿了。知道他找茬儿也得折回头来,不然的话就是孬种。
“那天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于汉甲脸对脸凑到了他跟前。
“还是那天那句话:你先跟我讲明白是为啥!”吉光被他喷出的大蒜味儿熏得倒退了一步,“你还没说出个名堂来,让我咋考虑?”
“小绵想嫁给我表弟干石头,是她爹硬逼她跟你见的面。”于汉甲说,“我已给了你好几天的考虑时间,今日再不答应,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你于汉甲管得也太宽了吧?要是小绵想嫁给你,那还多少沾点谱儿,你表弟找对象与你啥关系?你……你也太欺负人了!”从未和于汉甲争论过的吉光,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敢和他辩起理来。
“你也敢和我辩理?妈那个疤子的胆子不小啊!这个社会哪有你讲的理?今日我就让你尝尝你小爹的厉害。”于汉甲一拳打到了吉光的胸膛上。
论个头儿、论气力明显占优势的吉光忍无可忍了,不考虑后果了,他猛地抓往于汉甲的手腕儿,把他的胳膊从胸前拧到背后,在撒手的同时朝他腚上狠踢一脚,借着这一脚的推力,于汉甲醉汉似地快走了几步,脸抢地趴在了道边上。
就在这时,于汉乙、丙、丁从高梁地里钻了出来,于汉乙、丙和吉光正面交锋,于汉丁溜到吉光的身后,举起锄头朝他的右腿抡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于汉甲爬了起来,吉光却爬不起来了。
于汉甲临走前对他说;“啥时同意了让你爹和我说一声,要是还不同意,找机会再把你的左腿打断。”
刚走出几步于汉甲又退了回来:“也许你的左腿断不了了——要是干亭柱嫌你断了一条腿,不再招你做养老女婿,我这君子也就用不着再和你这牛生气了。”
天渐渐暗下来,吉光从地头上一下一下艰难地往家的方向爬,按他这个速度,半夜也爬不到家。是家里人见他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没回家,顺着去田间的小路找到了他。
于占吉把吉光的铺盖卷儿搬到自己炕上,骑上自行车去了干家屋子:“亭住哥,吉光他……”
“吉光咋啦?”干亭柱被于占吉那吓人的表情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右腿断了。”于占吉进了屋门就没再往里迈,摆出一副随时要走的架势,“躺在炕上等着你呢!”
一听这话,干亭柱的脑袋瓜子“嗡”地一下,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刚“见了面儿”,刚签了“过儿单”就遭逢这样的不幸,可真够倒霉的。不幸也好,倒霉也罢,都是命中注定,这当口儿没时间考虑这些事,眼下最需要考虑的是治病。
“那咱马上就走。”干亭柱把治疗骨折用的两个器械箱搬出来,分别捆在了两人的自行车上。
进院后于占吉忙着从车上往下解箱子,没想到干亭柱一打车撑就往屋里走,于占吉撒腿便追,超他于门坎儿之前——他怕儿子在这种关健时刻不会和干亭柱套近乎。
“吉光啊,你爹来看你、来给你治病了。”于占吉抢先来到儿子身边。
“爹——”要不是爹提示,吉光并没打算这样叫,他不习惯这样叫。
“唉——”干亭柱捂了捂吉光的额头,摸了摸吉光的腮,然后慢慢揭开搭在他下半身的被子。
为方便治疗,吉亮早已把哥的裤子脱了下来,显露在干亭柱面前的伤口虽不大,但右腿的小腿全都变成了青紫色。
在吉光的小腿上按按、捏捏,攥住脚踝推推、拽拽,干亭柱很快便作出诊断:右腿胫骨骨折。
“亭柱哥,咱孩子这腿好治啊吧?”于占吉打谱儿说:这腿你能治啊吧?话到嘴边又改变了问法。
“得马上做牵引术。”干亭柱目测了一下炕下边的空地,“赶快架张带腿的单人床来,病号躺在炕上没法进行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