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诈尸
送走胡丽丽后，我自己回到法医实验室去看尸体，结果屋里灯都打不开了，还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下意识的一抬头，发现抓住我手腕的竟是那钓友老张！原本直挺挺躺在尸床上的老张这会正站在我的身侧，右手抓住我的左手腕，左手则直接奔着我的脖子而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把自己的右手垫在了他的左手和我的脖子之间，虽然没有挡住这一掐，但至少没有被他一下卡住了脖子。
一口气缓过来，我自忖最近的力气涨了不少，就开始想办法反击，可没想到老张这会力气奇大无比，我的左手压根抬不起来，右手也根本没办法抵挡他的左手一点点的接近我的脖子。我心里清楚，只要他的手搭上我的脖子，凭这个力气来说，自己肯定没跑，一定会被活活掐死在这里。
也许是面临险境反让我的头脑清晰了起来，直到此刻，我才凝神去看老张。此刻的他绝非活人，头虽然抬着，但脖子却诡异的歪向一边，一张被水泡的发白的大脸就在距离我不到两尺的地方，两眼虽然圆睁，但目光却明显不聚集，根本不知道他在看向哪里。这一下我就明白了，自己这是遇见起尸了。
起尸又叫诈尸，这事在我们这一行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别说是我，就连曲非直都见过不少次尸体突然坐起的情况。尸体突然坐起、四肢突然发生抖动，甚至是尸体嘴里发出声音的情况算是常见，其中的解释多种多样，有说生物电作用的，有说腐烂过程中导致气体释放的，也有说死前蒙冤死后不甘的，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属于爱听不听爱信不信那种。不过无论如何，这种尸体能自己下来尸床，还能一把掐住我脖子的情况绝对是我第一次见，如果不能好生应付，我估计自己变成尸体也就是这转眼之间的事情。
我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眼光随之乱扫，没成想这一扫之下，却发现了另外一个让我头皮发炸的事情：那女孩的尸体也自己站起来了！她几乎是竖直着从尸床直接站在了地上，然后一步步的向我挪了过来。比起老张的尸体，这女孩更加骇人，她脸上那三条巨大的伤口虽然已经被缝合，但粗大的黑线却如同三条巨大且狰狞的虫子一般趴在她的脸上，让那原本娇俏的小脸变得狰狞无比，尤其是在只有绿莹莹的应急灯灯光映射下，简直就是如同鬼魅无二！
这一眼瞥过去，我浑身上下的汗毛就立起来了，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直冲后脑勺，随之而来的就是从腰上开始有麻嗖嗖的感觉，并开始向着全身蔓延。我明白这是人极度害怕时候的表现，如果我再不想办法挣脱，接下来的后果绝对会非常悲惨，失去还手之力后只能认它们宰割了，也许下一个躺在尸床上等着胡丽丽验尸的就是我！
人在极度恐惧后的结果就是愤怒，此时我也顾不得什么了，索性不再抵抗，右手猛地发力一抖，从老张的手掌里脱了出来。没了抵抗之后，老张的左手直接卡住了我的脖子，巨大的力量让我瞬间呼吸困难，紧接着就是眼前阵阵发黑。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左手化挣为撑，给自己的身体留出了一点点侧倾的空间，同时右腿抬起，用膝盖生生的顶住老张的身体。然后右手反手往身后胡乱摸索，终于让我摸到了一把剪刀，我想都没想，拿着剪刀就往老张手腕上划去。一下、两下、三下，一声细微的嘣声终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老张的左手随之无力低垂下来，他的手筋被我划断了！此时老张的尸体上早已经没了血液流出，一条手臂就那么诡异的垂在那里摆来摆去。
脖子上的压力瞬间消失，我用力的喘了几口气，随即闪开身子，用剪刀再去划对方右手手腕，等两手手筋都被划断，我也终于得了解脱，双手把住门框，两腿抬起向着老张猛踹过去。我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量，加上手臂借力，直接就把老张踹翻在地，与此同时，还把正在缓步挪过来的女孩砸翻在地，总算是给我留出了喘息的机会。
也许是用力太猛，加上之前过于激动，这一下把老张的尸体踹出去之后，我的双臂也紧跟着脱了力，在作用力的带动下，我整个人向后砸在了一个置物架上，然后又摔在地上，架子上的东西霹雳吧啦的掉在我身上，随后整个架子都歪了过来，一下砸在我身上，疼的我呲牙咧嘴叫惨不停。
在地上躺了有大概四五分钟，我才终于缓了过来，准备慢慢伸手把架子从身上挪开，不管那两具尸体如何，我先能让自己活动开才是最重要的。正在这时，法医实验室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巨大的声响吓得我一哆嗦，猛然回头看去，是曲非直拿着个手电筒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我见是他，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曲非直一看我被架子压住，连忙过来伸手帮忙，一边搬开架子一边问我：“师兄你大晚上的来这干嘛？我刚才听见咣当一声，连忙到处找，谁能想到这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我没顾上回答他，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曲非直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拿过他的手电筒就往内间照，可没想到，两具尸体不见了。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身上遍布冷汗，说话都有点哆嗦：“刚才，刚才莫名其妙停电了，然后我进来之后发现诈尸了。”
“停电？12点电力检修啊，大门上贴着通知呢，师兄你忘了？”曲非直大大咧咧的回道：“诈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尸体站起来掐你脖子了？”
我回头瞪了曲非直一眼，虽然不太满意他对于诈尸的态度，可经他一提示，我也确实想起了大门口关于停电的通知，低头看看手表，这会刚刚过十二点十分，看来也确实是凑巧了。我们这里虽然有备用电力线路，但都是供着制冷设备的，照明方面还真没有第二条线。可就算停电这事有了解释，可那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摆摆手：“确实是有尸体跳起来掐我脖子，刚才我摔在这里就是因为和尸体打起来了。不过这会看不到了，我怀疑有问题，还是得进去看看。”
“真的？”曲非直一听这个，整个人都亢奋了，右手抄起一把手术刀，左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符咒，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师兄，咱进去啊？”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你怎么这么兴奋？不害怕吗？另外，你这些符咒怎么回事？”
曲非直有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我那次见师父弄这玩意特别威风，就也去外面复印了一叠。”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他一点都没害怕的样子，于是便左手拿住手电，右手拎起一个份量趁手的烧瓶，开始一步步的向着内间门挪去。
厚重的内门保持刚才的原样没变，只开着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我上身没动，伸腿慢慢把门蹬开。随着门缝慢慢增大，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我甚至怀疑如果没有胸骨挡着，它能从胸口里蹦出来。尤其是看到那两张尸床上依然空空荡荡的时候，我真的紧张到连关节都是硬的，想弯曲一下手指都很费力，每迈出一步都像是突破一层墙壁那么艰难。
内间的房门终于被我完全打开了，这种压抑的恐惧也达到了顶峰，女孩那张近乎破碎的脸蛋瞬间出现在眼前，在手电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的苍白可怖，甚至连她脸上的针脚都变得粗大起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向后躺去，伸出去的腿没有收回，直接蹬住了女孩的小腹，拼尽全力的拉开我和她的距离。
一直在我身后的曲非直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他往旁边一让，任由我往地上倒，随后直接从我身上迈过去，两臂交叉合身向着女孩身上扑去。他这已经是留足了手，只是希望靠自己的体重和冲力把女孩撞开，否则如果换成抡肘而上或者干脆直接动手术刀的话，这女孩子的脸上又会多几条伤口了。
但事情并没有向着曲非直想象的方向发展，他摆出这仁慈动作的同时也减缓了自己的行动速度，就在他刚刚倾身的一瞬间，老张突然从旁边撞了出来，一下把曲非直砸翻在地，这一下应该不轻，疼的曲非直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一个意外让我有些分心，一下被女孩扑倒在地，手电筒摔在了地上，让周围重新回到只有应急灯发出的绿油油的光芒的阴森环境之中。情急之下，我再也顾不上其他，双腿蜷缩在女孩的胸腹之间，随后猛的一挺腰背，双腿同时发力，用一个类似于兔子蹬鹰的动作一下把女孩蹬了出去。
身上的份量一轻之后，我第一时间没有起身，而是就地打滚来到了手电跟前，抓住手电筒往内间照。之前曲非直摔倒之后，我就看不见他了，现在挣脱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把师弟找到。
女孩的第二轮攻击随后而至，她二次飞扑过来，骑在我身上就抡起了拳头，那原本娇嫩的小拳头这会如同铜浇铁铸一般，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我脸上，砸的我眼冒金星。不过挨这几下还算有收获，至少我利用着堪称转瞬既逝的机会看清了曲非直的状况：他这会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老张的尸体在他身边躺着，时不时的抽动一下，但看起来似乎已经够不成威胁了。
在我挨了十几二十拳之后，曲非直终于赶到了。他从背后锁住了女孩的双臂，生生的把她拖到一边，这才算把我救了出来，我起身后看了一眼正在和女孩苦苦角力的曲非直，情急之下从地上捡起一张散落的符咒，啪的一下拍在了女孩的额头上。万没想到，这随手一拍竟然起了作用，几乎已经靠蛮力从曲非直怀里挣脱的女孩被这符咒一贴竟然立刻软塌塌的倒了下去，虽然看上去还有些诡异，但至少恢复了一具尸体该有的样子。
我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曲非直拉起来，指着老张的尸体问道：“你把它怎么了？”
曲非直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才说道：“我，我用手术刀把它脚筋挑了，要不然还没完。”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这老张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的死了不说，死后还被我和曲非直联手挑了手筋脚筋。说实话，挑断手筋脚筋在我们这行业里面不算什么大事，在之前设备不够先进的时候，为了防止尸体突然坐起，提前挑断手脚筋算是老火化工们的常规操作。现在虽然设备先进之后不再用这种办法了，但至少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新闻，只是可怜了这老张，这番遭遇实在是让人同情。
叹气归叹气，这两具莫名诈尸的尸体还是得处理好。我和曲非直把两具尸体重新抬回尸床，刚好这会来电了，我们趁着亮拿来水把尸体仔细擦干净了，又把外面的架子重新收拾好。这还不算完，临走的时候曲非直不放心，非要拿出符咒来给两具尸体贴上不可，我见拦不住他，只能由他去。谁知道这家伙一口气贴了三五十张上去，远远看去就好像给两具尸体穿了一身纸糊的衣服。看着他那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醒呢，就听见胡丽丽在我耳边吼：“姓胡的！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我睡眼惺忪的瞥了一眼胡丽丽，嘟囔道：“别吵吵，小姑娘家家的大早晨的跑到一单身汉床边喊这个，容易让人误会～～”
“你！”胡丽丽气的抬腿隔着被子踹了我一脚，怒骂道：“你这不正经的！嘴上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昨晚去法医实验室干什么了？！”
她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昨晚的经历，当时就有点慌，生怕她有点什么闪失，连忙翻身起来，双手扶着胡丽丽的肩膀，一边从上到下的打量她全身，一边问道：“你去实验室了？没事吧？！”
胡丽丽又羞又气，猛的从我手里挣脱出来，背过身去冲我吼道：“我能有什么事！你～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小裤衩，连忙又跳回床上，拿被单裹住身子之后又问道：“那个，你真没事啊？”
胡丽丽没转身，回头狠狠的甩了个白眼给我：“穿好衣服！来实验室找我！”
过了有十分钟，我穿好衣服赶到了实验室，胡丽丽正背对我站在尸床前，脚边洒落了一地符咒，每一张都被她揉的皱皱巴巴，一看就是心情不好。我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那个，丽丽，你找我啊？”
胡丽丽伸手给尸体盖上白布，慢慢的转过头盯着我，可还没等开口，却突然笑了起来，她指着我的脸哈哈大笑：“刚才都没发现，你这脸怎么变猪头了？”
想都不用想，我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刚才洗脸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的一边眼眶已经变成了青紫色，还肿的老高，就算像个猪头，也不会是个好看的猪头。
我撇撇嘴，指了指她跟前的那具尸体：“昨晚诈尸了，是它打的。”
一看我指向尸体，胡丽丽收起了笑容，脸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我说胡周，你说你怎么回事？你师父封建迷信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封建迷信起来了？好，就算这是个人爱好我无权干涉，可你怎么又在尸体上贴满了符咒？还有这边这具男尸手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她突然伸手一指我：“别说是为了火化尸体，现在根本不是老办法了，不需要这么做。”
我在心里长叹一声，微微摇头说道：“昨晚是真的诈尸了，可惜没有监控拍下来。你要不信我说的话，可以看看这门，这架子，垃圾箱里还有没来及倒掉的碎瓶子。对了，我背上应该还有伤，都是被架子上掉下来的东西砸的。我就算自己给自己造伤，也没本事做到后背上去吧？”
胡丽丽回过头来盯着我，也不吭声，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知道这算是她的惯用招数，有点刑警看嫌疑人那个套路，索性也不回避，就那么和她对视。要说胡丽丽还是嫩点，她只跟刑警学会了套路，还没学到精髓，半分钟左右她就有点撑不住了，我能看出她眼神里的纠结和犹豫，尤其是那种想反驳我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的矛盾心情，完全在她眼睛里展现无遗。
正在我心里一软准备放弃的时候，胡丽丽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我连忙躲开眼神的对视，迈步过去把手机拿过来，陪着笑递给胡丽丽：“电话，队上打来的。”
我这举动也让胡丽丽松了一口气，白了我一眼之后接过电话放在了耳边，但她的脸色随即又因为电话里传来的消息变的难看起来，匆匆挂掉电话后对我说道：“走吧，又出命案了了，这是第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