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水库疑云
我所说的香水杀人案，就是之前张菲菲的那个案子，在几个和张菲菲利益相关的自杀而死的死者的家里、车上都发现了一种奇异的香水味道，虽然警方根据这种味道在张菲菲和受害者之间建立了关联，但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只能是不了了之。当然，最后张菲菲也死在了那香味之下，我非常怀疑是夏老头动的手，但同样因为没有证据且我自己就是夏老头最好的不在场证明人而不了了之。因为当时没少麻烦胡菲菲的师兄，所以她也是清楚这事的，小法医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第一现场你也去了，没有什么异常的味道啊。就算是有人控制这女孩子杀人，那也得有媒介不是，不可能凭空吹个口哨就能让女孩子把她准老公给一刀划了吧？”
我撇撇嘴没吭声，小法医这话说的没毛病，一定会有某些迹象和线索是还没有被发现的，但这迹象和线索到底是什么，要去哪里发现，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点想夏老头了，这老家伙回到酒镇之后就不见了踪影，说起来还有不少问题想要请教他呢。不过他历来如此，我们想找他的时候难，他想来找我们的时候，不定啥时候就露面了。
正在我和胡丽丽陷入有点尴尬的沉默之中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一个让人心里一跳的消息从电话里传来：又出命案了。
第二起命案发生在镇郊的水库，这是个投入使用不到二十年的小型水库，主要是为了缓解山区用水建的。虽然建在酒镇边上，但实际上对于山下的作用更大一些，只不过行政归属在酒镇而已。这水库带来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多了个钓鱼的好地方，尤其是到了周末的时候，经常有人拎着鱼竿钓具过去钓上一杆。别看这水库不大，据说因为山谷地形的关系，那水库平日里小波小浪不断，水库里鱼的个头都不小，只要运气够好，那一天下来的渔获就能够颇为不俗。这会按照曲非直的说法，这水库里的鱼又要肥上几分了，因为水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属于钓友老张，另一具则是钓友老李，两个相识了四十多年的老友就这么一起沉在了水底。
两具尸体的发现其实颇为意外，老张和老李近年来经常一起钓鱼，且都是一去就是两天一夜或者三天两夜，俩老头在一个单位退休，也都是那种性情直爽玩就玩个痛快的人，他们的老伴和两家的儿女觉得俩老头一辈子也不容易，难得有个喜爱的事，再说还能相互搭伴，所以也从来没多说过什么。
今天一早，也就是千禧大厦楼前凶案发生前几个小时，老张和老李两个人又开着他们俩凑钱买的小面包车去了水库钓鱼，他们选在周中去钓鱼，就是为了躲开周末人多的高峰期。可事有凑巧，老张的儿媳妇带着孙女来试学校表演的衣服，结果就赶上了凶案现场。小女孩被血腥场面吓得呜呜哭，谁都劝不好，老张的老伴说那就喊她爷爷回来吧，爷孙俩相处的最好，没准她爷爷能哄的了她，再说这也才去了不久，也就是刚支上家伙，现在叫回来应该也没啥，大不了让老李给看着杆，哄好孙女再回去呗。于是老张的儿子和儿媳妇轮番给老张打电话，可就是打不通，从上午打到中午，从中午打到下午，那平时来个电话能用铃声吵死人的手机愣是没人接听。
这下老张的老伴也慌了，这老家伙平时不这样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太太又心疼孙女又担心老伴，一下就高血压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老张的儿子彻底没了主意，直接打了电话报警，请他们想想办法。
接到报警求助电话后，三个警察出警到了小水库，他们首先在路边发现了那辆面包车，车里没人，东西也被搬了个干净，车门锁的好好的，不像是遇袭被盗。于是他们把车停好，步行进入了水库区域，抬眼看过去，水面波光粼粼，小浪头一个接一个，但水上没船，岸边没人，偌大的一片地方竟然是空的。后来得亏一个眼力好的警察，在距离岸边二十多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钓台，就在这个钓台下面，藏着两位老人的尸体。
现场疑点不多，最明显的一点是这种钓台一般不会出现在距离岸边那么远的地方。水库不比江河湖泊，离开岸边几米远的地方水深就能到七八米甚至更深了，这么深的地方根本没法下钓台，那钓台出现在距离岸边那么远的的地方就非常不合乎常理。
其次就是两位老人的尸体，两具尸体上都伤痕累累，即便是我这个准外行，也能看出来这些伤痕是他们互殴造成的。至于凶器，就是在他们尸体不远处的水下找到的两根钓竿。经过双方家属辨认，确定这两根钓竿是两位老人不久之前一起购买的，但这两根价值不菲的钓竿此刻已经变了形，显然它们没有发挥最初的也是最应有的作用，而是被人当成了武器来挥舞。
从现场痕迹和尸体上伤痕上来判断，最先发起攻击的是老张，两人抵达岸边后，才刚刚放下手里的钓具，老张就从背后用自己的钓竿狠狠的抽在了老李的左后肩胛骨上，这一下力道极大，生生的将老李的肩胛骨抽出两条裂缝。随后老李开始翻身还手，但因为第一下就被老张打废了一条胳膊，老李的反击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的颅骨出现了两处明显变形，肋骨、鼻骨也有几处断裂，浑身上下被击打的伤痕多达三四十处。虽然最终死因是溺水死亡，但就根据伤痕来判断，即便他没有被扔进水里，也不会多活几个小时。
而攻击得手的老张并没有因为活活打死老友就有了成就感，他的身上也挨了十几下，虽然不致命，但也足以影响他的行动。可就是这样一个受伤的老人，先是用鱼线把自己、老友和钓台绑在一起，又硬生生拖着钓台和老友一起来到深水区，最后才一头扎进水底躲在钓台底下，抱着奄奄一息的老友一起溺毙而亡。
不得不说这一招极为老辣狠毒，以至于一位帮忙打捞尸体的船工感慨，这也幸亏是钓台浮力大一点，但凡再重那么一点，坠着尸体直接沉入水底，那怕是没个三五年都发现不了尸体。
现场痕迹明晰，尸体痕迹清楚，死亡原因明确，似乎事情的经过和结果都一目了然，但困扰所有人的问题却是起因。没人能说明白老张为什么突然暴起杀死老李，也没人能说明白老张为什么要杀死老李后再行自杀。即便是受害者老李的家人也绝不相信自己认识了的那位张叔叔能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的父亲。
老李的女儿跪在地上抱着刑警队长的腿嚎啕大哭，她说张叔叔和自己父亲认识四十多年了，自己从生下来就认识这位张叔叔，甚至两家住的地方都从来没有超过两百米的距离。两位老人从没吵过架，从没红过脸，年轻的时候一起上班，年纪大了就一起钓鱼、打牌、遛弯，他们不是亲兄弟，但绝对胜似亲兄弟。自己结婚生孩子，张叔叔做的不比父亲差，老张家儿子娶媳妇，父亲也跑前跑后的跟着忙活了三四天。两家是真正的通家之好，自己绝对不相信张叔叔会杀了自己的父亲，一定是警察弄错了，一定另有凶手！刑警队长无奈的看着小法医，胡丽丽默默的摇了摇头，她是法医，她是警察，她只能相信根据现有证据判断出的结果。
第二次做完尸检，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但胡丽丽还在对着四具尸体发呆，同样没有致幻药物，同样没有致命疾病，同样的都是对着最亲密之人下了杀手，这没法解释。
我递给她一杯水，问道：“局里同意并案嘛？”
胡丽丽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随后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同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除了老张头的孙女在现场被吓哭之外，其他的没有任何交集。”说到这里，她突然苦笑了一下：“酒镇虽然不大，但也有十几万人。有时候觉得人这么少，每个人之间也许都会有牵连，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十几万人真的是个很大的数字了。”
我小心翼翼的拍拍她肩膀：“行了，别想了，也许真的是巧合呢。很多时候很多人展现出来的只是自己的其中一面，永远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不会让别人看到。等到某个事情触动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时候，这一面才会展现出来。当然，也不能说这才是这个人最真实的一面，只能说这是他隐藏起来的全部的阴暗面的一次宣泄罢了。”
胡丽丽愣了一下，突然转头对我一笑：“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么富有哲理的话了。”
我冲她一撇嘴：“嘿，可别小看我。身在这种地方，是最能感悟人生的了。”
胡丽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也低沉了好多：“是啊，这地方几乎就是位于阴阳两界的边界线上，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之前热恋的情人和交好的朋友，转眼间就躺在那里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听完这话，我也有些无话可说了，是啊，眼前的四具尸体，两个饱经风霜，两个青春年少，他们本该享受温馨快乐精彩的人生，但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躺在了这里，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良久，我把手搭在胡丽丽的肩上，轻声说道：“行了，别想了，你今天也累坏了，早点休息吧。”
胡丽丽苦笑：“我本来想提前回来能多休一天，没想到刚胡来就赶上了这事～～～行了，回家休息！帮我关一下灯。”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往外间走。我则留在后面，准备伸手关掉内间的灯，而就在我关灯前下意识的往屋里撇一眼的时候，却仿佛看见了老张尸体的手指头动了一下。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当即停下动作，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老张的尸体看。
“你怎么了？”胡丽丽已经脱下了白大褂，右手拎着自己的衣服和包包，站在那里问我。
自从那一下之后，老张的手指再没动过，我皱了皱眉头答道：“没事，我马上来。”说完这话，我伸手关灯，然后带上了内间的房门，转身和胡丽丽一起离开了法医实验室。
送胡丽丽离开后，我没有直接去宿舍，而是又回到了法医实验室，我总觉得刚才有点不对劲，想要回来看一眼。打开法医实验室的门，我伸手去开灯，啪啪几下之后，灯不亮。我皱了皱眉头，继续借着外面走廊的灯光往里走。来到内间门口，先把门打开，再伸手进去开灯，可灯还是不亮。就在此时，实验室大门突然关了过来，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我心知不妙，接着就要往外走。可就在我转身迈步的一瞬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下意识的低头一看，我的手腕被一只手给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