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曲终人散

随着正屋里的灯光熄灭，我的心情也彻底掉入了谷底，这是我们在这儿待的最后一晚了，如果今晚还没发现，那可能真的发现不了什么了。我强打着精神又硬熬了一晚，当鲁家大嫂再次穿戴整齐从正屋里出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崩溃的。我都能猜出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鲁家大嫂上山割草采药，鲁家哥俩则继续呼呼大睡。等鲁家大嫂回来，再把孩子和兄弟俩喊起来吃饭洗刷。然后孩子们去上学，鲁家哥俩则找补一下昨天干活的漏洞。等到了中午吃完饭，鲁家老二可能就该走了。不过看看此时这个世界崩塌的速度，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看到这一幕，也许当他们的饭菜端上桌的时候，我就该拉着曲非直撤退了。

第二次看着鲁家大嫂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我无奈地把目光投向了哥俩睡觉的偏房。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会儿总是感觉到有些丝丝的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哪里出问题了。两个正当壮年且平日里作息规律的大老爷们，干了一天活，喝了两杯酒，昏睡一天就差不多了，还真能连续两天都睡成这样吗？就算孩子们不吵不闹，就算鲁大嫂轻手轻脚。可是这会半个村子的狗都已经叫了，公鸡打鸣声更是不绝于耳。这兄弟俩是怎么做到能够连续两天在一个并非全封闭的房间里边，一睡就睡了将近十个小时，而且呼噜中间都不会断的，单就这个睡眠质量来说，能让我身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羡慕到死。

突然，一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般出现了我的脑海中：他俩这到底是不是正常睡眠？

就在这时，对讲机突然响了，那电流声吓我一跳。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曲非直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师兄，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我答道：“没有，你那边儿呢？”

曲非直说：“我可算找到了张大友那筐野菜的秘密了，这家伙每天早晨都要上山去割野菜。”

之前那个想法在我心里越加强烈了，我对着对讲机吼道：“张大有走了多久了？”

曲非直答道：“大概有十分钟吧。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他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所以这才敢跟你说的。”

我对着对讲机吼道：“跟上他。立刻跟上他！有问题！”

曲非直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什么？你那边儿有情况？鲁家哥俩上山了吗？”

我回道：“没有，他俩正在我脚底下打着呼噜呢。”

曲非直反问：“既然他俩没有上山，那你担心什么？”

我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担心他俩不是凶手，因为真的凶手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山上等着张大友了！”

听到这里，曲非直没有再多问一个字，答应一声后立刻停下了对话，去山上追张大友了。我也没有再迟疑，拔腿就向着鲁大嫂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

但毕竟人生地不熟，而且在山里找人，远没有平地上找人那么简单。抬头地头都是山，前后左右全是树。如果不是本地人，想在这大山里边找到几个人，简直是势必登天。

好在我没有偏离的太远，就在我几乎绝望道要放弃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我连忙循声跑了过去，随即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张大友站在山路的中间，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前是个女人，张大友认识这个女人，是鲁家的大嫂。但此时这位大嫂远没有平时和善的样子，她的神情严肃，手里举着一把刀，刀尖顶在张大友的脖子上。

张大友高举着双手，有些慌张的说道：“大嫂，咱别闹。有话好好说。”

他的话音还没落，旁边另一个女人突然冲了过来，一踹在他的腰上，张大友防备不及摔倒在地。踹他的女人和另外一个女人冲上来，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然后把他拖到了一边的树丛里。此时，加上鲁家大嫂总共有四个女人，她们冲进树丛，对着张大友拳打脚踢，打累了踢累了，她们就抄起了扁担和木棍，冲着张大友一顿胡抽乱打。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我从没想到过事情竟然是这样发生的。就在此时，我听见旁边的树木有刷啦啦的声音，我以为是曲非直过来了，下意识的一回头。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居然是赵校长。

赵校长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但很快，几个女人恶狠狠的眼神让他反应过来。他扔下手里的竹筐撒腿就跑。一个女人想要追他，但也许是刚才痛打张大友有些太过用力了，脚下一个拌蒜差点摔倒。另外一个女人把她拉了回去，既然已经被人发现，说明时间有限，那就索性不追了。四个女人围着张大友站了一圈，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个个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杀气。

张大友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就要面临什么，他顾不得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连连求饶：“各位大嫂，各位大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一下山我立刻就离开这个村子，再也不回来了。”

鲁家大嫂手里拿着刀子，刀尖指着张大友，恶狠狠的说道：“你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你祸害我们几个家里孩子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找你求饶的吧？你放过他们了吗？再说，你想去哪里？你这种人渣，走了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祸害别的娃！”

她这话刚刚说完，另外几个女人手里的扁担和棍棒再次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狠狠的抽在了张大友的身上。一边打着一边痛骂，这是替我们家孩子打的。这是替我家老二打的。

又是一顿痛打之后，张大友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胸口塌了下去，手臂也不自然的扭曲，明显这些地方的骨头都已经断了，整个人都是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眼见已经活不了了。

鲁大嫂制止了其他三个女人，开口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再拖，我们就露馅儿了。”说着她一下跨着了张大友的身上，左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拉起，右手的刀子横在了张大友的脖子上。

张大友这时早已没有力气，但生死关头，他还是努力的求饶。但此时的求饶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在另外三个愤怒的女人注视下，鲁大嫂手里的刀子划过了他的脖子，血液喷射出去足有两米，打在树干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女人们把张大友的尸体拖到了一边，用树枝和树叶埋了一下，然后整理一下自己衣服，转头下山。走出去不过十几米，四个女人又恢复了之前说说笑笑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能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就是这样的四个农村妇女做的。突然，小法医胡丽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我脑海中回响“女人要是狠起来，男人只能靠边站”

我跟在鲁大嫂身后回到了鲁家，她还是照常喊着孩子们和两个男人起床，时间竟然都和昨天差不多。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前天晚上她起床来看两个男人，不是来看这两个人睡得好不好的。她应该是给了两人下药了，她是看着两个人的药有没有起作用。目前来看，效果很好。

但我还是有点低估了鲁家大哥，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两口子，他很快察觉到一丝了异样。等几个孩子都走了之后，他一把拉住了鲁大嫂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鲁家大嫂想要否认，但一直非常柔顺的鲁家大哥此时的眼神特别严肃，他直勾勾的盯着媳妇的脸，手上用力的抓着她的胳膊，一动不动。

终于，鲁家大嫂败下阵来。她点点头，轻声说道：“我把张大友打死了。”

鲁家大哥问道：“你一个人干的？”

鲁家大嫂摇头：“我们四个？”

鲁家大哥接着问：“没有人看到吧？死人扔哪儿了？”

鲁家大嫂叹了口气：“学校的赵校长看到了。我们想追，但没追上。死人扔到了树丛里，用树叶盖上了。”

听到这话，鲁家大哥叹了口气，他轻轻松开了媳妇儿的胳膊，掸了掸她身上的土，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在旁边听到了一切的鲁家老二说道：“我去认，我现在没老婆没孩子，我把这事认下来。”

鲁家大嫂骂道：“你认个屁！我干的，我认！”

鲁家老二说道：“你认了，杀人偿命。孩子们没妈了，怎么办？”

这句话非常要命，鲁家大嫂一下不说话了，低着头。抠着手上的泥，但她的神情依然非常倔强。这时，鲁家大哥开口说道：“都别添乱。另外三个女人应该问题不大，她们不会说出去。只是那个赵校长～～～”说着，他转头看向鲁家老二：“老二，你能晚走一天吗？”

鲁家老二点头：“没问题，不回去都行。”

鲁家老大摆摆手：“回去还是要回去的，你跟我去趟学校，我们去找赵校长聊聊。”说完这话，他把外衣袖子套好，然后迈步就要往外走。

鲁家大嫂伸手拉住他：“你要去干啥？”

鲁家大哥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出不了事。就是纯谈谈而已。”说完这话，他迈步走出了院子。鲁家老二，一声没吭的跟着他哥哥身后，向着学校方向走去。

我和曲非直在学校门口重新遇上了，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默默的摇了摇头。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我们俩默然的跟在鲁家兄弟俩的身后走进了学校。

他俩就蹲在教室的窗户底下，等孩子们下了课，赵校长出门看见了他们。三个人谁都没说话，默契的转到教室后边。我和曲非直就在他们身后，在他们完全察觉不了的情况下，全程目睹了这场谈判。我原本以为赵校长是个颇为正直的人，但也许他是穷怕了吧，他并没有想举报鲁家大嫂那几个女人，而是跟鲁家哥俩谈起了条件。为了保护媳妇和孩子，鲁家大哥答应了他提出的各种无理要求，即便是他稍有犹豫，鲁家老二也在旁边点头答应。谈完之后，在哥俩回家的路上，鲁家老二对他哥哥说。：“我现在还有工作，能挣钱。能挣钱就有希望，没关系。”

我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看着他们哥俩慢慢走远的身影，暗自喟叹。接下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尸体终于被人发现了，村里报了警。然后当地处理不了，请了支援，随后那师徒二人就来了。他们来了之后，让整个村子里的压力骤增，这让赵校长有了继续敲诈的条件和底气。可他开出的条件实在是离谱，就是把鲁家大哥往绝路上逼。

于是，鲁家大哥终于出手杀死了贪得无厌的赵校长，并成功的把黑锅也扣在了赵校长头上，随后他在专案组的柴房里吊死了自己，让一切事实从此消失。鲁家老二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杀人，但他也不想让警察再就此查下去了，亲情让他决定替大哥大嫂掩盖住真相，而知道此间真相的他，毫不犹豫也毫不困难的扛下了一切。他的侄子侄女们已经没有父亲了，他不能再让孩子们失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