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噩梦
除了未经许可,自己擅自破门而入之外,这姓夏的还真是有个求人的态度。他屁股旁边放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同样有酒有肉,还有一包小周特爱吃的花生米。虽说小周从一开始就非常想把他这个人抓了,可这人始终脸上带笑。非要说边喝边谈,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还主动给小周和自己倒上酒。说这第一个酒先给周警官赔礼道歉,自己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所以才来求他。小周见他如此,索性也就决定要陪他玩到底,看看这家伙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招。不得不说,这个老夏拿来的酒还是真好喝。简直可以甘之如饴来形容。老夏说这酒是他家乡自己产的。没啥牌子,就是好喝。平时啊,都舍不得送人。想买更是不可能,就是因为这酒自己人喝都不够,哪会拿出来卖呀?说着,他又撕了根鸡腿递给小周,他说这鸡也是喝那拿来酿酒的山泉水长大的,比你们城里的鸡好吃多了。小周接过来吧唧吧唧啃了两口,果不其然,还真好吃,看似普通的烧鸡,啃到嘴里还真就是香。这吃着喝着,他内心的警惕就放松了不少。总觉得这人可能就是行事鲁莽了一些,说不定真就是来求他办事的,没安什么坏心眼儿
酒过三巡,烧鸡,烧肉的都吃掉一大半。这老夏终于开了口,他对小周说道:“周警官,我来找,真的是有事相求,还是大事儿。”
小周放下酒杯,问道:“你终于舍得开口了?说说吧,什么事儿啊?不过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边儿,我这当警察还不到一年,你要求我办什么大事儿那可就算了,能力达不到。”
老夏连连摆手:“这事儿非你不可,我想求您的事儿,就是前段时间您办的那起命案。”
小周一愣,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酒劲儿也已经醒了三分,他问道:“那起命案怎么了?”
老夏讪笑着:“我怕你们会不会是抓错人了?”
小周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抓错人了?你这人是干什么的?”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放到了自己腰带之间的枪套上。这喝酒归喝酒,吃肉归吃肉,他的警惕心可一点儿都没放松,从进门开始,这枪就没摘下来过。
老夏悠悠的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我是一算命的,死去的那个张大友他爹跟我多多少少有点交情。我前段日子知道他死了,就连忙去看看情况,这才知道他是被杀的。当然了,我不是为了寻仇。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生死之事我看得很透。后来,我就听说您抓了村里的哥俩,说是那哥俩合伙杀的张大友。可是我掐指一算,这事好像又不大对。”
他这番话把小周都气笑了:“好家伙,你一个算命的都来找我们警察的毛病了。当然我不是说警察没毛病,你可以找茬儿,你可以挑毛病。但是你总得有点理由和借口吧?你的根据总能站得住脚吧?你这掐指一算就否定我们工作,这算怎么回事儿?而且你连谎话都扯的没边了。张大友都40了,他爹妈早亡,要是活着,那都是六十多的人了。看你这模样,也就是三十来岁,你说跟他爹妈有交情,你说我信吗?他爹妈年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吧?”
被小周这么一番抢白,老夏也没生气,依然陪着笑脸说道:“我知道,您看不上我这个。但这不就是怕抓错人吗?不要放过凶手,也不要错怪好人。据我所知,当地派出所有个民警,案发前两三天的时候就见到过张大友,那个时间可跟他死亡时间不符呀,这个是不是也要再查一下?”
他这么一解释,小周更气了:“怎么就放过凶手错怪好人了呢?我们一群人,没日没夜的忙活一个多礼拜。到你这儿就错怪好人了?先说那个当地民警,他一开始确实那么说了,后来我们生怕搞错了,还专门找他文化,结果他又说记不清楚了,当时就远远的瞥了一眼,自己也不敢确定见到人就一定是张大友。再说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总不能凭一个人的模糊记忆,我们就得按照他的记忆去查结果吧?人的记忆是可能存在偏差的。再说了,我几乎是亲眼看着鲁家老大把赵校长杀死的,他自己也供认不讳并签字画押,这可不愿望吧?那鲁家老二也不冤枉,他虽然没怎么开口说话,可是证据链完整,痕迹比对却是无误,他自己对于那些口供也是供认不讳的,也没有冤枉好人。既然你说我愿望好人,那你到底有什么想法?或者你想干什么?直接说。”
听他这么说,老夏又不开口说话了,似乎在反思量着应该怎么说服小周。停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说道:“我来这儿不是逼您的,更不是怪您的,就是希望您要是有机会能再重新查查这个案子,我是总觉得其中还有些隐情。不过这个破案的事吧,我也不懂。我这两天会在路口东南角的红旗招待所那儿住着,你要是有什么想了解的,您就尽管去找我。今天是我失礼了,告辞告辞。”
说完这话,他也不在多待,起身向着小周微微一躬,便开门离开了。小周这会有点儿气,也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喝酒,吃肉。又过了一会儿,酒喝的差不多了,肉也吃光了,那股困乏的劲头就上来了。他勉强起身,晃晃荡荡的检查了一下门锁和窗户,见都已经关好了,便索性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摔到床上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周突然又觉得有人在床边看着自己。他猛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村里做梦的情形,他用力想要翻身坐起,可依然起不来。不过这次他没再慌乱,而是慢慢的睁开眼睛,斜着眼往床边看。只见一个人影坐在自己床边,哀声肯求着:“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吧。”小周定睛一看,还是那个张大友。他仗着酒劲儿怒声斥骂道:“我怎么救你?凶手都抓住了,还能怎么救你?而且你做的什么龌龊事,自己不知道吗?”
那张大友似乎并不答话,还是一味的哀求着:“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吧。”
小周这会儿酒意未消,听着这声音更是无名恼火,他怒斥道:“滚!给我滚的远远的!”说完就去枕头底下摸枪,三摸两摸摸不到,心里有点急,终于摸到了,一回头发现床边的人影不见了。小周恨恨的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恶鬼也怕恶人。对付你这种犯罪分子,老子比鬼还凶。”说完这话,他又在回床上呼呼大睡。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平安无事。因为证据扎实,犯人也没有其他话说,所以这个案子很快就被交到了法院。因为是近期内发生的第一起命案,所以法院方面特别重视,直接开了个公审大会,把鲁家老二压着游了个街,最后押到刑场,一枪给毙了。
那边毙完人的第二天,局里就召开了表彰大会。果不其然,小周因为表现出色,拿了个二等功,还发了奖金。当天晚上,他就拎着点心和酒肉去到了师傅家。师徒二人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等到喝到半夜,终于要出门回家的时候,小周走路都晃荡了。
师傅送他到楼下,嘱咐他回家要一定要注意安全。说着,随手递了一根烟给他,说抽一根再走。小周把烟点着深吸一口,加上外边儿凉风一卷,酒劲儿下去了两三分。看着头顶那朦胧的毛月亮,小周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做的梦,他转头问师傅:“您说咱这案子没办错吧?”
师傅一愣:“你小子这话怎么说的?”
小周自然不敢把那姓夏的事儿和自己做的梦说出来,只得搪塞道值:“我就是心里有点儿没底,生怕这不是真的。”
师傅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第一次立功授奖,第一次破获命案。难免你心里慌,不过你放心,这个案子我们做的很扎实,不会出问题的。你现在只是有点不够自信而已,等以后多破点几起案子就好了。”
小周长叹了一口气:“希望不会习惯吧,我还是希望大家安居乐业,没人作奸犯科。”
师傅苦笑了一下:“这事儿谁能说的准?有人就是不想走正道儿,这种事各朝各代各地各方都有,拦不住绝不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走歪道的人都给揪了,可以错,但不能一错到底。”
小周用力点点头,对师傅说:“天儿冷,你也赶紧上去吧,我这溜达着回去了。”
师徒二人道别,小周晃晃荡荡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屋里热热乎乎的,一下又把酒劲儿翻了过来。他瞬间觉着头晕眼花,再一次直接摔在床上睡了过去。
可这一次,他又做梦了。这次梦见的不是张大友,而是鲁家兄弟俩。两个人站在床边,直勾勾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小周对做这种梦几乎都习以为常了,枪也不摸,话也不多说,直接喝骂道:“看什么看?杀人偿命,你们死的还冤枉吗?”
鲁家兄弟对视了一眼,老大开口对他说道:“校长是我杀的。杀人偿命,不冤。可那张大友却不是我们哥俩干的,我兄弟死的冤。”
小周嗤笑道:“不是你们兄弟俩干的?那行啊,那你告诉我是谁干的?你把凶手告诉我,我去抓了他。从此以后,我每年都去你们俩坟上磕头赔罪。这身皮我都可以扒下来不穿!”
这话一出,鲁老大不吭声了,老二似乎也摇了摇头。小周笑了:“看看,我给你们机会了吧?你们不说,那我没办法。你们就认了吧,人死都死了,赶紧投胎转世去吧,别天天在梦里祸害我。老子睡个觉容易吗?”
他骂完这话,便转过身去接着睡。只听着身后传来一声叹息,随后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没有了,鲁家哥俩走了。
可这会儿的小周却睡不着了,他反复在想,自己做的梦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一个梦两个梦,而是一串儿的梦。梦境跟现实结合得那么紧密,难道真是自己太过用心办案,甚至沉迷其中了?所以即便现在犯人已经被枪决了,自己还放不下吗?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姓夏的家伙,难不成那家伙真的知道点什么?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等到天亮了,我就要去找他一趟。
第二天一早,小周去局里露了一面点了个卯,便寻了个借口跑了出来。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姓夏的说过,就住在他家路口东南角的红旗招待所里。不过那姓夏的也说了,只住两三天。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不在。小周在心里暗自说,他若真有冤情,那就肯定不会走。
终于来到了招待所,服务员一看他一身警察打扮,连忙问他来干什么。小周跟人客客气气的说,要来找人,那位客人姓夏。然后形容了一下那个人的长相,尤其是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大烟袋锅子。服务员歉意的笑了笑,说您来的真不凑巧。他昨天晚上刚走。
听到这话,小周心里颇为失落,但接着又安慰自己,没准儿这家伙真是个骗子,我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落个安生的。
可还还没等他想完,服务员从柜台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他,说这是那位姓夏的人给您留的。他说上午会有个人来找他。不过他有急事儿,等不了了。人要是来了,就把信封给他。
小周接过信封后直接撕开,从里边抽出了信纸。打开一看,抬头写的是周警官,果然是写给自己的。信的内容颇为简单,跟他那晚说的差不多,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冤情,希望他有机会再查一查。至于自己确实是有急事出门,无法再多等他了,希望二人有缘再见。
小周拿着信封,有些闷闷不乐的走出招待所,一路向着局里走去。他的心里反复的质问自己:这个案子真的就这么稳了吗?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年多。
这段时间里,小周跟着师傅回到了当初那种抓小毛贼的生活,偶尔也能抓几个逃犯,破几个案件,虽然单调无聊,可也算的上充实。那个噩梦时不时的还在做一下,但他已经不当回事儿了。
就在这一年,局里又接了一个案子。这次局长点名让小周他师傅带队,小周也要一起跟着去。经过这两年的磨练,这一老一小已经形成了一对黄金搭档。让他们领先办这种案件,领导心里放心。
于是,小周和师傅再一次踏上了出差的列车。车上要折腾不少时间。师傅上车不久,就靠在卧铺上睡着了。小周睡不着,跑到车厢连接处去抽烟。抽完一根烟,刚把烟头掐灭,准备转身回车厢,不经意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到他,连忙把烟袋锅顺到了背后,客客气气的对他笑,开口说道:“小周警官。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