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郊游踏青
不知道是被孙泽耍了一道激怒了,还是被他自己口中那不是阳间玩意的东西刺激到了,夏老头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回了他的小屋收拾东西。我和曲非直也不敢吭声,一人摇着一架轮椅在旁边看。夏老头左手拎着一个老式挎包,伸出右手从那个放在他房间角落里几乎从没打开过的箱子里一件件的往外掏东西。他掏出来的东西造型到不怎么奇特,但尺寸和材质都很特殊,巴掌大小的小砍刀,指头粗细一扎多长的大钉子,核桃大小的小红泥壶,拳头大小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红色珠子……总而言之吧,没几个是常见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子,您这是干啥呢?”
夏老头脑袋都没回,没好气的回道:“还能干啥?抄家伙,削那个兔崽子去!”
“那个,您不是说那不是阳间的生物么,那您怎么对付它?这两个世界之间怎么打架?难不成您也能~那个~召唤那种动物?”我字斟句酌的找着词,从没有过对夏老头如此的尊重过。
夏老头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手里的挎包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了箱子上,眼睛盯着我们俩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们小哥俩不少话想说,我老人家也休息会,你们想说啥就说,别这么支支吾吾的。你们说着费劲,我听着也费劲。”
我咽了口唾沫,陪着笑问道:“我们也不知道从哪开始问啊,比如您老人家从头给捋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夏老头白了我一眼(我发现老家伙最近特别爱冲我翻白眼),随后先是点烟再是喝水的忙活了一阵,又如同说书先生拍醒木开书一般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啪的一放,这才开口说道:“那就实话告诉你们,晚上在楼顶出现的动物叫恶狗,来自阴间的恶狗村!”我一听他说这话,连忙隔着衣服抓住了曲非直的胳膊,暗示他无论有什么疑问都别吭声,老家伙这会在气头上也在兴头上,一定别触这个霉头。
所谓阴间恶狗村的传说我很早就听说过,民间相传,人死后灵魂出窍,除了横死之人之外,魂魄要去的第一站就是鬼门关,通俗点说这就算是个报到处,在这里点名挂号之后,就成了正儿八经的鬼魂,从此进入阴间,与阳世再无瓜葛。鬼门关后,走黄泉路过望乡台,紧接着便是这恶狗村了。恶狗村也是三灾九难的第一站,通常会跟金鸡岭放在一起说,这两处分别由恶狗和金鸡坐镇,前者撕咬双腿四肢,后者啄击眼睛胸口,但凡生前有虐待动物行为的人,过这两处的时候必定四肢不全外加开膛破腹,绝对是苦不堪言。民间有在死者胸口放五谷、手边放棍棒的习俗,便是来源于此。不过至于这份属阴间恶狗村的恶狗是怎么来到阳世对我发起攻击的,夏老头也没有个准说法,只是说早年间听说过有某些驱鬼术是有些调动此类阴间之物的办法。
我问道:“您前面这些都能串起来,也基本能确定孙泽就是那个会用驱鬼术的人,可接下来呢?去哪里找那个孙泽呢?”
夏老头恨恨的说道:“坟地!他当初下车的地方不远就是个乱坟岗子,那混蛋八成就是利用那片荒坟骗了我!现在再去那边找,一准没错!”
我有些为难的指了指自己和曲非直:“可我们哥俩这伤,一时半会也帮不上您啊。”
听我这么说,夏老头外头打量了我和曲非直一会,脸上的表亲突然放松了下来,甚至嘴角都开始上翘了,他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我都忘了你俩了,你俩没事就行。你俩没事,他就不会再做恶,这么看来,我们也不用太着急了,反正这家伙跑不了。”
“为什么我们俩没事,孙泽就不会做恶?”我有点没听明白。
夏老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啊,就没把师父的话记在心里过。凡事都有个规矩,你可以不遵守,但规矩一直都在。孙泽这种人想要成事,他就必须要按照规矩来。既然你们哥俩被他选择成为必杀之人,那么只要你俩没死,他就没法进行下一步,所以必须得先弄死你俩才行。”
“那他不能先杀别人再回过头来杀我们俩么?万一真的三年无年十年八年的杀不死我们,那他还能不能成事了?”我还是没想明白。
夏老头摇摇头:“之前三起命案,是一起接一起的在三日之内完成,这就是规矩。他杀不了你们就去杀别人,那一旦三起无法凑齐,等于就是白干了。而且从目前来看,如果他能杀了你们,杀死剩下的四个人估计只是举手之劳。你要记住,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杀人,所以这个规矩他一定会遵守,一个月也罢,一年也罢,三年五年也罢,他既然出手了,就一定会杀死你们。因为只要是三案同发,他就还有机会。”
我撇撇嘴:“那他不如等个五十年六十年,等我们哥俩老得走不动了,过来一人一刀捅死,那多省事。”
夏老头眼睛里带着笑意对我说道:“你以为不可能?他为什么会比同龄人显年轻?好好想想吧~~虽然不能说长生不老,但年龄对他来说远没有我们如此看重。他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要用特殊的媒介来杀死你们,只有那样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听夏老头说到“特殊的媒介”,我突然想起了昨天胡丽丽给我看的照片上的不明肉块,连忙把这事告诉了夏老头,问他是不是跟那个有关。夏老头想了想说很有可能,但他现在没见到实物也不好确定,等胡丽丽那边有了化验结果再说吧。
辞别了夏老头,我和曲非直回去休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刚才表现不错,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省了惹老家伙生气。”
曲非直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忧怨的看着我说道:“师兄,你知道你掐的我有多疼么?而且半天不松手啊,我忍着没喊出声就不错了,哪里有力气听师父说的什么~~~”
三天后,胡丽丽拿来了那肉块的检测报告,颇令人意外的是,即便是依靠省里的先进设备和网络资料,也并没有给这肉块定性,只能大概分析出是和犬科动物的组织构成接近,应该是某种犬科动物的肉,相对于同属犬科的狼和熊,这种肉类更接近于狗,但具体属于哪种狗,目前还没法判定。虽然胡丽丽对这个结论颇为不满,但我和曲非直已经知道了答案,曲非直还好说,我就有点惨了。想到自己之前喝的津津有味的汤和几天前见到的那恶心恐怖的生物,我忍不住跪在马桶边上大吐特吐,恨不得把自己的胃掏出来洗一遍才算完。
我的举动把不明真相的胡丽丽吓得不轻,摁着我又是灌药又是打针,我只能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针管苦笑,这是心病啊,靠这玩意可治不了。
又过了几天,我和曲非直身上的外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小伤小痛,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另外一边的夏老头虽然嘴上不说,但能看得出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为了防止老家伙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以及血压不健康增高,我和曲非直决定陪他走一趟那个乱坟岗子,不求一趟就能解决问题,但踩踩盘子探探点总是可以的。
对于我们俩这个“野炊踏青”的建议,胡丽丽明确表示了反对,但架不住我们俩没完没了的絮叨和夏老头恰到好处的敲边鼓,小法医最终决定:要去就带上她一起去,否则谁都别想去!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是光明正大的郊游踏青,那为什么不能带她一起去?如果就是不肯带她去,那就一定有问题!我实在拗不过她这简单但是有效的思路,想想也不过是探探路而已,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一行四人整装出发。胡丽丽自告奋勇开车,夏老头坐在副驾指路,我和曲非直乐的悠闲的靠在后面享受难得的贵宾待遇。说起来这一路也真的不算近,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时至中午时分才算在一片山边空地停了下来。停了车还不算完,我们又一人背了一个双肩背爬了一个多小时山路,才终于被夏老头允许停了下来。
我一把将双肩背甩在了地上,玩命灌了几口水之后,才气喘吁吁的问道:“我说老爷子,这就是您说的离下车地点不远啊?”
夏老头回答的理所当然:“比起两天一夜来,这么点路当然不远。”
胡丽丽用手给自己脸上扇着风问道:“你们为什么要选这种地方出来玩啊?要风景没风景,还这么大老远,是怕我们中午吃饭没胃口嘛?”
夏老头对这丫头一直没脾气,在一旁讪讪答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咱讲究的是这个过程和格调~~再说了,这俩小子在家躺的时间也太长了,需要给他们上点运动量活动活动。”
牢骚归牢骚,意见归意见,尤其夏老头祭出了“来都来了”的四字箴言之后,胡丽丽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了命。于是夏老头开始分工,让我和曲非直安装帐篷、捡柴火,又让胡丽丽拿着几个水壶和小锅去远处打水。小法医对这个分工没啥意见,毕竟她算是这群人里唯一的一个“健康人”,又是自己主动要求来,再啰嗦就显得不好了,于是把几个人的水壶挎在肩上,又伸手拎起小锅,叮叮当当的往远处的小溪走去。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林间,我们师徒三人立刻扔下手里的活凑在了一起。
夏老头指了指跟胡丽丽所去方向相反的一边说道:“大概五六百米,过了树林之后就是乱坟岗子了。”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老爷子,这地方距离公路这么远,突然冒出来一片坟地是不是有点奇怪?”
夏老头点头:“你说的不错,我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这山里原本有人居住,是他们留下的老坟,后来人搬走了,这坟也就荒了。另一种就是纯粹为了掩人耳目造出来的假坟。当然,不排除二者都有,就是利用老坟造出来的假坟。”
我点头表示认可,接着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弄?”
夏老头答道:“弄好帐篷,今晚睡在这里。你俩别睡太死了,等丫头睡着后我喊你们,咱就一起过去看看。”
我和曲非直对视一眼,觉的他安排的没问题,于是便点头答应。
过了有半个小时,胡丽丽端着小锅挎着水壶回来了,我们也弄好了帐篷。几个人开始折腾做饭,夏老头破天荒的展示了一次厨艺,他把一块石板洗干净后架在火上来了个石板烤肉,然后用简单的调料给每人调配了一碗酱汁,虽然这个吃法看起来简陋的不得了,但当那肉片在酱汁里蘸上几下再放进嘴里之后的感觉,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真的是好吃的不得了。就连平时不怎么爱吃烤肉的胡丽丽都赞不绝口,小丫头难得的摸起酒瓶子,跟我们三个大老爷们来了个一口酒一口肉的狂吃豪饮。
当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胡丽丽虽然酒量绝对不差,但毕竟辛苦跋涉这么远,我们三个又有意无意的把力气活都甩给了她来干,加上酒精的作用和足足吃了三个钟头的“大餐”,这姑娘收拾完之后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即便如此,夏老头还拉着她闲聊了好一会,聊到夜色已至的时候,胡丽丽已经困的不断“点头”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好心给她烧了热水烫脚,这一下起到了最后的催化作用,烫完脚钻进帐篷里没多久,胡丽丽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夏老头冲我点点头,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一把黄色粉末,小心翼翼的在胡丽丽帐篷周围撒了一圈,完事之后告诉我,这是硝黄粉,用来防蚊虫的。虽然夏老头是好意,可我还是有点担心:这老家伙的东西都是他那多年未动的柜子里倒腾出来的,会不会过了有效期?
安排好了胡丽丽,又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我和曲非直跟在夏老头的身后向着那片乱坟岗子走去。坟地在一片树林后面的开阔地上,从树林里钻出来后是以一种颇为突然的感觉出现在眼前的,尤其是这会夜深月明,清亮的月光如洗一般洒在眼前这片高高低低的小土包上,乍一看还颇有些吓人。
三个人呈扇面形小心翼翼的接近了坟地,逐渐的看清了这地方的本来面目。这一个个的坟包已经颇有年头了,坟头杂草丛生遮蔽住了光线,不少坟头已经塌了下去,露出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即便是强光手电也不能照到深处,令人望之生畏。
围着这片坟地转了一圈之后,夏老头挑了一个最大的洞口停了下来,看了看时间后对我们俩说道:“一小时。准备家伙,下去探探,不管有没有情况,最多一小时后我们折回去。”
我和曲非直点头答应,然后取下自己背后的背包,从里面取出锤子和安全扣,我们的办法是先从地上做桩,然后用一根长绳把三个人连在一起以保证安全。在绑绳子的时候,夏老头又看了一下我和曲非直的伤势,最后决定他自己打头第一个,曲非直第二,我留在地面上“把桩”。我点头答应没有争强,这种团队合作的时候,一定要了解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和整体状态,发挥自己的作用,不给团队添乱是最重要的。
收拾已毕,我把手里的强光手电和荧光棒交给了夏老头和曲非直,他俩谁都没吭声,接过东西后点点头,便迈步进了那个地洞。地洞洞口不算小,直径足有一米五左右,夏老头和曲非直的身形都不大,稍微蜷一下身子也就进去了,片刻的功夫两人就消失在漆黑的洞口之中。我的神经随着他们身影的消失紧绷了起来,先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把绳子在自己小腿上又绑了一圈,随后将手电关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瞄着洞口。
这么过了有二三十分钟,我能感觉到绳子上传来的抖动开始有规律的从稳定变得剧烈起来,这应该是他们师徒二人往回返的迹象。从这么短的时间来判断,应该是没有什么发现,我这么一想,神经也放松了不少,随手点起一根烟来抽。
我这烟刚抽了没几口,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道凉风吹来,还没等我作出反应,一只手掌已经按在了我的肩上,声音随之从背后传来:“你怎么在这呆着?”
我当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冒冷汗了,直到听见这声音才算缓了过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着答道:“我说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嘛?吓死人了好不好?”
胡丽丽一笑:“我自己连个灯都没有,看见个红点才走过来,在远处又不知道是谁,当然不敢发出声音。”
我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狠狠的抽了一口烟问道:“你来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