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守灵夜 - 黄泉驿站 - 李狗嗨SEAN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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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守灵夜

转眼间到了晚上十二点,夏老头换了身衣服迈步出门,我和曲非直手里拎着包,跟在他身后一起,重新回到了灵堂之上,在夏老头的带领下,三个人一起向着躺在棺材里的王老太太鞠躬行礼。随后,夏老头从我们俩手里的包里取出一个纯铜的香炉放在地上,点起三根线香插好,我和曲非直则每人取出一刀纸钱,凑在火盆跟前点着了烧着。夏老头站在棺材前,嘴里低声叨咕着:“王老太太,我们师徒三人是从家里来接你的,中午前后咱就动身了。这一路上山高路远马高蹬低的,您多包涵多原谅,等我们把您带回家了,这就算团圆了。到时候三魂七魄齐聚,下辈子也换个好轮回。”

这是一套固定的仪式,俗称“认人”,意思就是告诉老太太一声,我们不是外人,不是来害她的,是要接她回家的,这回家路上山山水水的,要是我们几个伺候不周全的话,让老太太多多担待。当然,话是这么说,老太太能不能听得见那就另外一回事了,只不过也是我们求一个心安,也是个旁边的家人有个交代。

念叨了一会,夏老头侧身让开位置,我和曲非直又分别给老太太上了香,这个“认人”的仪式就算完成了。夏老头转身回去休息,我和曲非直却不能走了,我们俩得留在这里守灵,这算是“认人”的一个延续,让老太太“熟悉熟悉”我们俩。

这会还不到十二点半,肯定不能俩人都在这里熬着,我跟曲非直一商量,俩人分工吧,我开了一天的车实在累的够呛,他来第一班,到了两点钟的时候喊我一声,我起来盯一班,然后四点钟再喊他,毕竟中午以后上路了,还得我来开车,所以就辛苦他多值一班。

所谓灵堂,其实就是当初的堂屋改的,旁边两个厢房也用了起来,一边放着一些杂物,另一边则放了几张折叠床,让守灵的人休息。这已经是第七天了,守灵的人早就懈了,说是今天有两个本家侄孙陪着一起守灵,可夏老头前脚刚走,这两位少爷后脚就进了厢房,一人一张床睡的鼾声如雷。我冲曲非直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他肩膀,自己也走进厢房找了个小床躺了下来,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算一会吧。

也是这几天实在太累,虽然小床简陋,枕头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但我几乎也是沾枕头就着,床铺如同有魔力一般把我的眼皮强行合上了。可感觉也就是了睡了没多久,就觉得有人推我,我睁眼一看是曲非直。

“怎么了?这么快就换班了?”我有点迷糊的问道,心里一直觉得是自己睡的太死了。

曲非直摇头:“没,这才刚半个小时。”

“那你推我干嘛?”我有点火大,好家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曲非直脸色并不是很好,他的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师兄,前面好像闹鬼了,你,你来看看吧。”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这位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小,个子似乎也不算高,情商也不咋地,说话总爱得罪人~~总之吧,胆子小是排在第一位的。你说说,人家老太太都没了七天了,天天有人守灵,怎么偏偏今天出事呢?这明明是你小子要偷懒好不好?不过这事也没法说,至少没法当着外人的面说,我只好慢悠悠的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鞋子,跟曲非直来到了灵堂。

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棺材跟前两根大白蜡火苗正旺,王老太太还是好好的躺在里面,神情面貌跟我之前看过的一样,至少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实话实说,毕竟人都没了七天了,这种土办法虽然有效,但还是无法完全掩盖死者身上那股腐败之气,这深更半夜一个人守着,心里确实会发毛。我拍了拍曲非直肩膀,安慰道:“得了,没啥事。别多想了,师兄陪你坐会。”一边说着,我一边从旁边拉过一个小马扎坐下,又从小桌上拎过一壶凉透的茶水,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慢慢喝着。看我这么做,曲非直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一屁股坐在我身边,有样学样的也拿起茶碗喝水。

也是刚才睡的有点渴了,我喝完一杯之后又给自己倒一杯,可还没等我这第二杯水入喉,曲非直已经噗的一声把他嘴里的凉茶水喷了我一脸。我放下茶杯,一边摸着脸上的茶水一边骂道:“你小子到底想干啥?”

曲非直完全没有理会我,他右手拿着茶杯,左手颤巍巍的指着棺材的方向,声音里透着那一丝的惊恐:“师,师兄,她,她动了。”

我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顺着曲非直手指的方向看去,王老太太还是好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刚想再骂曲非直,他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声音里都发颤了:“你仔细看,仔细看,看她的眼睛。”

我凝神仔细看去,确实如曲非直所说,王老太太的眼皮在动,准确点说是在跳,她右眼的上眼皮在一下下的跳动着。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老太太是想干啥?

我小心翼翼的凑到棺材跟前,仔细的往里面看着,王老太太的右眼不仅仅是眼皮在跳,甚至可以说是眼球在跳,整个右眼都一鼓一鼓的,撑的眼皮跟着动,时不时的掀开一条缝隙,好像眼珠子要从眼皮里蹦出来一样。

“一定是进去虫子了!”我不断安慰着自己,然后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仔仔细细的把棺材检查了一遍。透明盖子是被螺丝拧在棺材上的,一圈都是严丝合缝。而棺材底座是跟那个特制冰柜连在一起的,也没发现什么缝隙。

当排除了进虫子的可能性之后,恐惧感不由得加重了,我咬着牙抬头,再次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王老太太,奇怪的是,她的眼球这会又不动了。我双手紧握棺材,又仔细的看了一会,王老太太的眼球确实不再动了,但在她的眼角上,有一个淡淡的几乎不易察觉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一道泪痕。

这一晚,我和曲非直都没睡,俩人肩并肩的盯着那棺材坐了几个钟头,直到天光放亮旭日初升,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无言,各自叹了口气,回去休息了。

按照当地规矩,过了中午十二点后,家里人开始发送老太太。关于这种事,各地都有各地的习俗,相隔二三十里地可能就会有不同之处,但总的来说还是基本一致的,孝子贤孙们哭一大气,然后摔了泥盆,众人扶着灵柩出门。鲁家村这虽然有停灵七天的规矩,但也只是多了一个把老太太灵柩从那个特制冰柜里取出来再盖好棺材盖的过程而已,其他的殊无二致。如果非要说点特殊,那就得说这是一场“喜丧”了。

人到七十古来稀,尤其是过了73这个“神仙坎”之后的老人去世,就叫喜丧。按照老理,喜丧不许哭,还得敲锣打鼓,因为这是好事,老人家这一去,就算登了极乐,正儿八经上天享福去了。不过话是这么说,毕竟家里老人过世,也没几个至亲能绷住不哭不闹的,旁人也就是拿这“喜丧”二字多多安慰也就是了。可鲁家这场喜丧却有点与众不同,除了大闺女在摔盆的时候嚎了几嗓子之外,其他的还真就没人哭,别说没人哭,甚至连王老太太的独子老三都没出现。

“这事,有点意思。”我压低声音对曲非直说道。

还没等曲非直回话,站在我们俩身前的夏老头回头瞪了我一眼,同样低声说道:“看就行,别那么多话!”

过了片刻,鲁家人扶着王老太太的灵柩出了院门,直奔我们而来。按照说好的流程,他们这个发丧只发到村口,老太太灵柩出了村交给我们,这就算完事了。当地虽然也倡导火葬,但很多老人并不想火葬,所以暗地里土葬,随后交个罚款,也不算太超出常规的事情。

夏老头一马当先,向王老太太的大女儿、二女儿鞠躬行礼,表示对逝者家人的慰问,随后他闪到一边,由我和曲非直接手,把老太太的灵柩放进刚租来的灵车里。在这整个过程中,大女儿夫妇和二女儿夫妇的脸色都异常平静,平静的像四个在路边看热闹的外人。我和曲非直没有多事,小心翼翼的把灵柩放进灵车,然后跟在夏老头的身后向家属鞠躬答礼,随后发动汽车,开车走人。

按照计划,我们会先去县城的殡仪馆把王老太太的遗体火化,然后带着骨灰回酒镇。夏老头说过,只要死者的骨殖在就可以,而且带着一罐骨灰赶路,要比带着一具尸体方便的太多。之前我们跟鲁家人沟通过,意思是我们可以在殡仪馆观礼,等他们办完全套的葬仪之后,我们再把老太太的骨灰接走,但鲁家人拒绝了,两个女儿表示,按照村里的习俗,送出村口就算发送了,所以没必要这么折腾。人家家人这么说,我们自然也不好多说,照做就是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又专门去借了一辆灵车出来。

车从鲁家村开出来直接上了省道,直至向南开二十来公里再拐个弯,就到了县城里的殡仪馆,虽然省道路窄车多,但也不过就是个把小时的车程。

等车到了殡仪馆门口,我小心翼翼的转动方向盘往后面绕,去走那个灵车专用通道。可没成想,车子距离殡仪馆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两边突然冲过来四五辆面包车,直接就把我给截停了。紧接着,那几辆车的车门一开,冲下来二十多个大小伙子,人人手里拎着木棍和u型锁,当头那人一脚踩在了车头上,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冲我吼道:“把我妈留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王老太太的小儿子——鲁平安。

我和曲非直对视了一眼,他点点头,准备从后面下去突袭这帮人,一个人打这么多肯定是没戏,但凭他的本事打翻几个冲出去报警,或者偷袭制服鲁平安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可正在这时,夏老头突然推开车门下了车,关门的时候甩给我们俩一句:“你们谁都别下来,老实呆着。”

于是我就和曲非直俩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自己慢悠悠地走到了鲁平安的跟前,接下来的一幕有点更加出乎我们两人的意料了,夏老头并没有被那群手里拿刀舞棒的年轻人痛打一顿——估计人家也是怕把他打死,他慢悠悠的走到鲁平安面前,开口说道:“行了,老太太的遗体还在车里呢,别惊到老人家,有啥委屈就跟我说吧。”

就这一句话,鲁平安四十出头的汉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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