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意外的结束

警方是在机场附近一家酒店的豪华客房里发现的张菲菲，彼时的她已经把自己挂在了酒店客房的吊灯上，根据法医的判断，死亡时间距离她的国际航班起飞不足两个小时。跟之前几位相关死者的死状差不多，张菲菲衣着整齐，用一根细细的腰带把自己挂了起来。只不过她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素朴，简单的衬衣和牛仔裤，脚下是一双帆布鞋，那些昂贵的衣服、手包、高跟鞋全都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就连袜子都被叠的一丝不苟。

有些“与众不同”的是，套房客厅的餐桌上还摆着一叠资料，里面有她同意放弃赵建红公司股份的协议，单单这一份协议，她就得到了高达九位数的收入。除此之外，还有多份房产、汽车售卖合同，银行转帐流水，就这么说吧，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张菲菲已经基本上把自己的家底变卖干净了，加上放弃赵建红公司股份以及陈建红夫妻的意外保险所得，她直接获利了大几千万，这笔钱足以保证她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生活下去的资本。

但现在，这个陡然暴富距离自己人生巅峰只有一步之遥的女人在飞机起飞前两个小时的时候，把自己挂在了这个距离机场不足三公里的酒店房间里，毫无道理的彻底告别了一切。不仅如此，她还留下了一封遗书，极其详细的描述了她是如何通过香水来催眠张诗琪、陈静文母女、吴敏等人，并最终诱导其自杀的，以及后来又是怎么利用香水控制陈建红，最终让他驾车高速冲向大货车的过程。至于杀人动机，简单的可怕，那就是占有和得到，既然她得不到陈建红，那就谁都别想得到，而引发这场报复的最关键的那个点，则是女儿的意外身故。张菲菲的女儿是无辜的，但她算是死于意外，青春期的小女生被妈妈梳妆台新摆上的香水充满了好奇，拿起来就试喷了几下。好奇心引发的后果是惨重的，她葬送了自己的生命，也让自己的妈妈实实在在的把杀机变成了行为。在遗书的最后，张菲菲的字里行间充满了不甘心，她说如果不是女儿身故，自己也就不会那么冲动的实施行动，哪怕是再晚几天动手，到时候计划的更加周全，也许就不会被他们发现了。

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百分之九十九的警察内心是有一丝侥幸和羞愧的，他们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性线索，一条就在他们手中的，足以给张菲菲定罪却被他们忽略掉的关键性线索。那唯一没有这种情绪的警察就是法医师兄，他当时就明白过来，张菲菲遗书中的“他们”，指的不是参与破案的刑警，而是徒劳无功的我和曲非直。

想到这里，师兄猛然一个激灵，莫不是我和曲非直下手杀了这个女人，然后布置了自杀现场？虽然现场没有找到外力侵入的痕迹，张菲菲尸体的一切特征都符合自杀行为，但师兄还是给我打了电话，在得到我的回复之后，他甚至还专门调了火车站的监控，确定了我们确实是在那个时间登上了我说的列车，这才算终于放下心来，也把这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师兄叹了一声，可惜啊，这张菲菲遗书里并没有说那种香水的来源渠道，否则顺藤摸瓜的把这上家找出来，以后省了更多人受害。

了解了这一切之后，我靠在车窗上又抽了一根烟，烟雾弥漫中，我看向了夏老头睡的卧铺车厢，那老家伙之前完全可以跟我和曲非直解释的，他可以说已经有办法对付张菲菲了，哪怕我们觉得他是在吹牛呢。可他没有，就任由我们俩误会，如果不是师兄给我打这个电话，还不知道再过多久我才能知道张菲菲的死讯，而能用这种办法让张菲菲死掉的，除了夏老头又还能有谁？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我和曲非直是不是对他也缺乏足够的信任呢？他确实会把很多不靠谱的事情扔给我们俩，但只要是他出面了，会有哪件事摆不平的么？所以，到底是他不愿意向我们解释，还是不屑于向我们解释，这成了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

早上七点多，火车到站了，我拖着箱子走在夏老头和曲非直略后一点的位置，用尽量平淡的声音把张菲菲的死讯告诉了他们。夏老头显得很平静，曲非直却有点激动，他左右看了好一会，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师、师父，这是您老人家干的吧？”

夏老头白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我老人家闲的是吧？半夜三更带你们去关帝庙弄那尸香檀和鬼盐玩。”

“杀～～杀人犯法啊。”曲非直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夏老头又白了他一眼：“找证据抓我啊。”说完这话，夏老头头都没回的迈步向前走了。

曲非直冲我苦笑，我也冲他苦笑，老家伙不是觉得我们不敢大义灭亲，而是对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有把握。张菲菲之前没有任何跟鬼神之道有关的背景，就是一个典型的二把刀，而她既然能靠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尸香檀杀人于无形，夏老头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想到这里，我们师兄弟二人同时摇头轻叹，随后便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夏老头，一起出了站。

出了火车站不到五分钟，我就充分体会到了沈家的实力，一辆百万级别的商务车成了我们师徒三人的座驾，前面一辆高级轿车开路，后面还跟着一辆四五十万的商务车，那是未来我们要用到的“特种车辆”。

来接我们的人叫张斌，一个很干练的小伙子，年龄虽然不大，但做事沉稳有度，言谈举止虽然客气有礼，但也能让人感觉到那种存在于骨子里的傲气。据他自己介绍，他是沈重的外甥，因为父母早亡，从小就跟在了沈重的身边，长大之后自然也就跟在身边帮忙做事，他对于沈家上下还比较熟悉，我们这一趟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可以跟他说，他会负责帮忙处理。

夏老头不会跟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寒暄客气，这种事情自然而言的就落在我的头上，我先介绍了师徒三人，然后问张斌，这一趟过来的话，沈家这边有什么规矩、风俗是需要我们了解的么？

张斌摇头，说沈家虽然也有那么几十口人，但远远算不上人丁兴旺，且不说几位老太爷，就是沈重这一辈也不过七八位，而且年龄都是四十多岁五十往上，去掉老的和小的，所谓年富力强的也就是二三十人而已。人少了，规矩也就没那么大了，平时的事情沈重也就办了，大点的事情就三位老太爷商量着给个话，也就是这样了。这次沈周氏老太太的事情实属特殊，之前没有什么参照的先例，但如果依照沈家以往做事风格来说，估计也就是摆个小灵堂，让几位老太爷和姑奶奶们哭上一阵也就罢了。

说到这里，曲非直突然插嘴道：“我听说沈先生是三太爷的次子，他现在家中掌权，其他几位不会有意见吗？”

这话听的我冷汗都下来了，好家伙，把沈家这家大业大放一边，这事就不该咱问啊，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难不成我这师弟最近看宫斗剧看多了，脑补了一处沈氏家族内部的夺权大戏不成？

张斌倒是没怎么在意，笑着摆了摆手：“重叔大排行第五，其实就是老小。按理说确实不应该他在家中主事，但前面四位有的早夭，有的已经年过六旬，不愿再费心费力了，所以就让重叔给忙活忙活，他的辈分在这里，说话办事的都方便一些。”

我谢过张斌，回头瞪了曲非直一眼，暗示他不要再问这种人家里的私事。可就在这当口，一直没吭声的夏老头突然问道：“小伙子啊，我问你个事。你那重叔说沈家人不得擅入祖坟，不得擅动祖宗遗骨，可你却是外姓啊，再说湘西这么大，找几个人把老太太遗骨请出来应该不难啊，到时候我们来了捧着老太太遗骨就走了，我们省事你们省钱，多好。怎么就非让我们师徒几个跑这么大老远的来请老太太遗骨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斌倒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他带着淡笑答道：“回夏老爷子，沈家虽然人丁不旺，但也算是当地的名门望族，祖坟里埋着几百年来的列祖列宗，哪能随便找人入祖坟请遗骨呢？而且早早请出遗骨的话，如何安放也是个难题，倒不如请您几位行家里手辛苦一趟请出遗骨，到时候几位老太爷和姑奶奶祭拜的时候，您几位也趁机休息休息。最主要的还是您几位都是太祖奶奶的娘家人，让人放心不是。”

听到这番话，夏老头点了点头没再吭声，认可了这个说法。我则顺势问张斌，沈家祖坟占地多大，形制如何，我们师徒三人去了该如何下手？没想到这个近乎常规的问题却难住了这个干练的年轻人，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说道：“对不住，我没去过祖坟，这个回答不了您。不过重叔说了，等您几位到了之后，他会亲自跟您几位讲解祖坟中的布置和形制，方便几位请骨。”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再次谢过张斌后，也索性不再吭声，往后一靠就开始欣赏沿途风景。

要说这湘西风景也是独特，尤其是此时进山之后更是壮美无比，车在山间河畔穿行，把个湘西好风光尽数呈现在眼前。湘西风景没有北方山水的荒凉大气，也没有南方河川的精致秀丽，但独有一种神秘之美，山崖险峻河流激荡植被茂密，各种藤萝树木组成了一处处别处难以见到的奇景，尤其是在这山路间乘车游览，颇有一种移步换景步步惊艳的感觉。

张斌这会也适时的变身导游，坐在那里不时的指点，哪里是“二龙出水”、哪里是“凤舞九天”、哪个叫“出云剑”、哪个是“斩云刀”，加上各处的民间传说，这一路听的我是津津有味，赞叹不已。如此且看景且休息的坐了三个多小时车，终于在中午时分的时候，我们到了沈家大宅门口。

车子停稳，电动车门缓缓滑开，夏老头第一个走出车门，就在我伸腿下车将下未下的时候，一个花白头发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已经几步来到车前，向着夏老头伸手准备相握，他的声音低沉稳重：“欢迎几位，我叫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