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裂隙之变
随风摇曳的火光飘动在叶庭雪清透若水的双眸之中，她同迦阳、荀钰一道围坐在火堆旁，因天色渐暗，但桑尘与夜苏却仍旧还未回到此处，他们便升了火来取暖，静静地等待着。“你方才所问有关此琴为何能够从幻境之中带出，依我之见或许是因此琴本就是现世世界中的物品，只是被人精心藏于裂隙幻境之中。”荀钰在坐下后望向迦阳，这才解释起方才他所问的问题。
“若是如此，那么这裂隙幻境也很有可能是有人设下的考验？”迦阳蹙眉，他双手环在胸前，靠坐于一株大树的枝干前。
“不无可能。”荀钰点点头，对于迦阳这一说法，他也曾想到过。
“裂隙幻境大概是一处极好的藏宝地。”叶庭雪水唇轻启，“我在发现这古琴的山洞中还见到了许多人的白骨，已是不知在那里丧生了多少年。”
如今回忆起那白骨森森，想必他们也是背负着不同的信念与追寻，才会进到那里，只是或因一念之差，或因天灾人祸，再也没有机会踏出幻境罢了。
“那些人必定也是希望寻到通向绮罗山的道路，才进入裂隙的。”迦阳接着说到，“后来呢？你从山洞出来后便遇见了你所说的那同我模样相似的照衣？”
荀钰并不知道叶庭雪向迦阳提及过她进入裂隙之后所遇之事，眼下听迦阳这般说，便也将目光移至她的面庞上，想听听她的奇遇。
“不是相似，照衣他长着同你一模一样的面庞。”叶庭雪实则不太愿意去回忆照衣，她觉得那真切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就这样灰飞烟灭了，甚至可以说并不存在，她便觉着有种溺水窒息之感。
“那是个部落，我本想着在那里寻找一些线索，看看是否能够找到破绽然后离开裂隙。”她顿了顿，“可是……最后却没有想到照衣便是破绽……”她垂下眼帘，不愿再说。
“心之所念，于幻境之中显现。”荀钰却轻声开了口，“阿叶，我曾说，或许连你自己也未曾认清你的心。”她之所以在裂隙之中得见与迦阳相同面容的人，便是心中有着极深的惦念，才会在幻境中映照出她的本心。
荀钰此话刚说罢，迦阳便似懂非懂地望向叶庭雪，心之所念？
迦阳不敢轻易地相信荀钰所言，叶庭雪的心之所念，又怎么会是自己？他在心中嗤笑，垂眸兀自地摇了摇头。
但叶庭雪却如那日般，眸光朦胧，思绪沉沉，还在聚恶堂时，荀钰也曾对他说过相似的话，只是那时她的确未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也实在弄不清自己的本心。
可如今，似乎有一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她脑海中的那张面容好似渐渐地要变得清晰起来。
她这般想着便抬首去望迦阳，但迦阳却恰好低垂着双眸，不曾与她四目相接。
叶庭雪怀着复杂又纠缠交错的心思，轻轻地挪开目光，唯有荀钰看见她的耳尖泛起了微红。
荀钰也不知自己此刻的心境究竟应如何形容，到底是应欢喜还是应当忧愁失落，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里还有让人抽身转圜的道理。
但荀钰也是经过了这样长久的时间，才逐渐明白这个道理。
“我在裂隙中，见到了我的师父。”荀钰见他们二人皆沉默不语，显然是陷入了自己的神思之中，便出言说起了自己在裂隙中所遇，也是为了让叶庭雪不再因他方才所言多思多虑。
“是从前传授你医理的师父吧。”叶庭雪抬起头来，似乎很是确定荀钰所念想的那位师父是谁。
“阿叶……”荀钰眸光忽而颤动起来，他没有想到叶庭雪竟是能够一眼便看破他的心，知晓他的遗憾。
“你曾对我说起过，你后来回过药堂，却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远望。”叶庭雪淡淡地道来，“若裂隙幻境会映照人内心的惦记牵挂，欲望执念，那么那位师父必然便是你的遗憾了。”
荀钰被叶庭雪一字一句击中心怀，只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的跳动起来，这人世寂静，除了叶庭雪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再无其他。
“不错，的确是他。”荀钰回过神，点点头，“但这一次我仍旧没有踏进药堂，因为我知道这裂隙之中所见，皆是虚幻。但我又能够远望他一次，在心里对他说声谢谢便已足够。”
“人世间总有遗憾，遗憾却不后悔，荀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叶庭雪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和所做的决定，荀钰向来如此，他说过，过去的人和事，便让其过去，抓着不放不会有任何意义。
“人活一世，哪里就能没有遗憾呢。”迦阳勾唇，轻声地笑了，他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熊熊火光，“我活到眼下的遗憾便是离家之前，未能好好地同我兄长说上一声。”
“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迦阳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他抬起头来仰望着茫茫天穹，“会不会以为我已经死在外面了？”
“你兄长是何地的人？”荀钰出于好奇，便有此一问，要知道穹武山庄是穹武国皇家所辖的门派，能够进入其中的人除了天资极为聪颖外，便都有些达官贵胄的关系。
荀钰初见迦阳时，便觉他明朗非凡，又极负少年之气，而这种少年之气并非江湖磨砺所带来，而是被生养保护的太好，从未被尘世所染，自幼便被他带在身上的。
但他又十分地轻狂飒沓，且敢作敢为，从那时起荀钰便觉得他必然出身在非同寻常的人家，后来得知他是穹武山庄的弟子后，便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今日，他虽借机问出此问，但也没想过迦阳会如实回答他们。
果不其然，迦阳看向他，道：“兄长在穹武国经商。”出于多种考虑，迦阳都是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原来如此。”荀钰敛去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眼下，是否只需待桑尘夜苏出来后，这幻术之隔便会破除？”迦阳即刻将话题绕开，不希望被荀钰在此事上继续追问。
“若我判断没错，应当是如此。”荀钰顿了顿，“只是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出来。”
此刻，夜已极深了，却仍旧不见桑尘和夜苏的身影，或许这一等便要等到天亮了。
但就在此时，三人都察觉到身旁似乎有物在微微的颤动着，迦阳和荀钰已是进入了随时迎战的准备，叶庭雪也将泠雪剑握在手中。
却不想，倏而听得一声：“庭雪姑娘、迦阳大哥、荀钰公子。”他们纷纷循声去看，只见桑尘和夜苏竟是同时从那裂隙中闪现出来。
桑尘出声唤他们，夜苏则跟在他身后，也一同跑了过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叶庭雪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展颜浅笑，“可有受伤？”
即便是在那裂隙幻境之中，也极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并未受伤。”两人异口同声，而后桑尘又继续道，“只是不知道，我们都出来了，那幻术之隔是不是就破了？”
这也正是大家都关心之事。
“我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逐渐崩裂。”夜苏静下心来，眸光凝聚，如是说到。
“我们一道去那裂隙前看看。”荀钰提议，他们便一道前往之前那道裂隙前。
待他们来到裂隙前，只见这道如发丝一般细小的裂隙此时已有一个碗口那般大，且还在逐渐地增大。
“看来，我们猜测的没错。”荀钰看着眼前的裂隙逐步增大，便知他们定然是成功地要将幻术之隔破除了。
“你们看！”桑尘伸手指向前方，只见前方的景致竟是出现了无数个犹如碗口般大的裂隙，且散发出点点金色光晕了来，而这些裂隙竟是逐渐的融合触碰，而后全部消失。
待最后两道裂隙融合消失之后，忽然他们脚下的地面竟是剧烈的震动起来，迦阳眼疾手快，一把将叶庭雪的寒玉轮椅按住，自己则稳住身形，“大家不要惊慌，尽量运功稳住。”
这地动山摇并未持续太久，虽有碎石沙子胡乱飞舞，草木折断之势，但好在片刻后便停了下来，恢复到平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