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前尘旧事
歌凤缺回到白泽雪原时，恰是深夜，他翻身下马在行在林中，脑海中却是一刻也没有忘记当日在流离之地歌知寒对他说的话。此前他记得青阳说过会回穹武洲，那么他若是没有离去，必然就还在这里。
待那茫茫白雪映入他的眼帘时，他便知道自己已是进了雪原，而真相或许离他便不远了。
他牵着“断魂”在雪地里落在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最终在竹林小筑前停了下来，第一个见到他的人是冬柘，她从竹林中钻出来，一眼便望见了歌凤缺。
“凤缺大人？”只听她若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凤缺大人回来可是要找赤阳教王吗？”
“不错。”歌凤缺冷声道，“他在何处？”听冬柘这意思，想必他定然在此。
冬柘轻快地跑上前去，将缰绳拉至自己的手中，对歌凤缺道：“赤阳教王他此刻就在屋中，凤缺大人把马儿交给我吧，我去给他喂些水草。”
歌凤缺并未阻止，将“断魂”交由冬柘后，便望向竹林前的屋宇，他走上前去，并未叩门，而是推开门扉，径直走了进去。
果然，见过清司此时正坐在案几前，若有所思，见歌凤缺突然出现，眉头一皱，抬首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歌凤缺霎时在心中想到，显然他还并未打算告知自己真相，若不是从歌知寒那里得知了这些事，不知道自己还会被隐瞒多久。
“我回来，自是有事问你。”歌凤缺冷寒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愠怒，这自然被过清司听在了耳中，他心下顿时便有了几分打算，只待歌凤缺接下来的话。
“你有何事竟要千里迢迢从流离之地赶回白泽雪原来？”过清司从案几前起身，颇为不解地一问，但面上仍旧是镇定如初，并未让歌凤缺看出一丝的不妥。
由此，歌凤缺才愈发觉着他可恨，或许此前他便也是一直用这般手段来蒙骗于他，只是那时自己实在是太过相信他，而从未怀疑。
“关于我的母亲。”歌凤缺一字一句地道出，这也着实让过清司随之一愣，显然过清司并未想到歌凤缺会有此一问，也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的得知他母亲的事而跑来质问自己。
只是，究竟是谁告诉歌凤缺此时与他有关呢？过清司眸子半眯，皱着眉，望向歌凤缺，心中已生出一计，“是谁告诉你的？”他看了歌凤缺一眼，便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原来你当真知晓。”歌凤缺说至此处，心中的怒意便愈发的强烈，“看来歌知寒所言都是真的了。”
“歌知寒？”过清司猛地转过身来，袖袍一挥，颇为震怒，“他这伪君子，出于何种目的将此事告知你心中不明白吗？”
歌凤缺知道，过清司必然会用歌知寒挑拨离间来令自己继续相信他的话，可是现如今他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会随随便便相信他人的歌凤缺了。
当他得知关于自己母亲的事情，自己的师父竟也知晓时，他便觉着这世上没有人是真心待他的。
“你不要挑开话题。”歌凤缺冷静下来，“我要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他又重复了一遍。
却见过清司竟是神色颇为哀伤地摇了摇头，听得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如此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说。”歌凤缺眸光一寒，盯着过清司的后背，听着他娓娓道来。
“你母亲原本是沧海的鲛人，相信此事你已经从歌知寒那人的嘴里得知了。”过清司声音低沉，缓缓说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一直在找龙渊剑，哪怕是时至今日也从未放弃，可是我真正开始得知龙渊剑可能所在的下落时，是在二十年前。”
歌凤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过清司所讲，一个字也不愿落下。
“那时我便知晓或许龙渊剑就消失在沧海附近，所以我在暗中观察着沧海，也包括沧海的鲛人。”顿了顿，“我想以此知道是否是鲛人在暗中守护着龙渊剑。”
“后来，我遇见了你母亲。”歌凤缺是第一次见到过清司露出如此目光，那般的哀伤又充满了眷恋之情，“你的母亲，是鲛人族的唯一的公主，那日她从海中跃出，俯身在礁石之上，容颜胜过那天上的皎皎明月，宛若神女下凡。”
“我便知道，我见她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她。”过清司说到此处，竟是将自己的眼眸轻阖，似乎陷入了无尽的过往之中。
“后来呢？”歌凤缺是万万想不到的，过清司竟是在多年前便见过自己的母亲，且还深爱着自己的母亲，那么他之所以会在凌音山庄找到自己，必然也是与此事有联系了。
“后来，我夜夜都会去沧海边，因为那样便能够见到你的母亲。”过清司顿了顿，“但后来有一天待我去时，她却没有从沧海中出来，我以为只是偶然，但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夜她都已不再露面。”
“母亲她……”歌凤缺说及母亲二字时，目光竟是鲜有的柔和了一些。
“她离开了沧海，跟随着一支商队去往了云沧洲。”过清司也是后来才打探到的这些消息，“在云沧洲，她便遇见了你的父亲，也就生下了你。”
“我知道此世我同她是绝不可能的，便打算就此离去。”过清司言罢，忽然神色哀痛起来，“只是我没想到，你母亲生下你后竟是就此死去。后来我潜入她的房中才发现她留下了许多字条，原来她离开沧海之中却也从来没有一刻停止思念沧海。”
“只是后来沧海变成了冥海，你母亲十分痛心，但与人族诞下孩子的鲛人却已经无法再回到大海之中，你母亲思虑很重，久而久之便郁结在心，诞下你后也离世了。”过清司仰天长叹了一声，“而她最大的希望便是鲛人族的生存与延续。”
“所以你就留在了云沧洲？”歌凤缺将这故事的来龙去脉得知后，便即刻知道了过清司会出现在凌音山庄其实并非偶然，而是密谋已久，“在那之后来到凌音山庄带走我。”
“我本是想看着你长大后将此事告知你，可是当我发现歌氏的人都在侮辱欺负你时，我便不能再忍。”过清司说至此处，目光变得有些狠绝，“你是雁寒的孩子，我不会见你就那般被人压迫着过一生。”
歌凤缺一震，他没有想到，过清司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来到庄中，费尽心机将他带走。
只是，他所说的这一切，也只是片面之词，又真的可信吗？他当真就如此无私无畏，没有别的私心吗？
“所以我才精心设计，借由歌氏和司徒氏的如意算盘，将你从那里解救了出来。”
“解救？”歌凤缺冷哼一声，“那我问你，你为何当时要让我带走叶庭雪？”从他听闻了这个故事后，这也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或许便是这一点就能够得知过清司真正的目的。
“实话告诉也并非不可。”过清司眉头紧锁，“既然事已至此，我便说给你听，叶庭雪的身上有着龙渊剑的气息，我这一生都在寻找龙渊剑，你觉得我会轻易地让她就此流落在外？”
“什么？”歌凤缺眸光一凛，眉头轻蹙，寒芒凝聚，叶庭雪的身上怎么会有龙渊剑的气息？自己为何却从来没有察觉过一丝异常？
此刻，歌凤缺觉得自己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了几分，“你想做什么？”他开始怀疑起过清司这么做的原因，他很怕过清司会暗中对叶庭不利。
“看你这小子那急躁的模样。”过清司一笑，“我若要伤害庭雪，早就动手了。我不过是希望有她在此，会因龙渊剑的气息而更好的与龙渊剑感应罢了。”他言罢，心中却是冷哼了一声。
歌凤缺虽不知他所言真假，但听上去又觉着他的言语无法反驳，“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伤她，我定然倾尽全力与你一战。”他知道他的武功或许与过清司势均力敌，但真要打斗起来，并不知谁会占上风。
但为了叶庭雪，他可以在所不惜，“你知道我做的到。”他孑然一身，在刀尖上饮血，除了叶庭雪这软肋，他什么也不怕。
“我可没有那样多的功夫，再说庭雪与我们生活了这样多年，我又怎会忍心。”顿了顿，“你大可放心。”
歌凤缺藏在袖袍中的手这才渐渐地松了下来，“那么你带我离开歌氏，目的绝非只是要我帮你找到龙渊剑这般简单吧？”
过清司看着他，点头笑答：“我是希望你找到龙渊剑后灭尽这天下正道，因为他们的过失使得沧海被染，鲛人族的生存岌岌可危，他们容不得魔教，也不会容的下灵族。”他望向屋外，“为鲛人族报仇，还沧海安宁，这也是你母亲的心愿。”
“当然，我的最终目的是龙渊剑，你最后只需将它交给我便是。”过清司的眸光闪烁不定，情绪不明，歌凤缺难以看透，“我只是一直猜测冥海海底有龙渊剑的踪迹，但却无法下去查看，可是你不同。”
“你是鲛人啊。”过清司说至此处，竟是微不可察地一笑，“或许只有你，才能够接近龙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