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斯图亚特
〔美国〕怀特怀特,美国作家。童话作品有《小老鼠斯图亚特》等。
利特尔太太的第二个儿子来到人间了。这婴儿怎么看也像只老鼠。他只有两英寸高,长着个老鼠的尖鼻子,还有两撇老鼠胡子。没过多久,他的一举一动也像老鼠了。父母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斯图亚特。利特尔先生用一个香烟盒和四根钉子给他做了张小床。
斯图亚特生下来就会走路,长到一星期天的时候,就能攀着绳子爬上灯座了。可是他满月的时候,体重还不到半英两。妈妈担心了,给他请了个医生来。医生给他作了仔细检查,结论是: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具有作为一只老鼠的正常身体。
斯图亚特慢慢长大了,他已能利用他特殊的身体条件给爸爸妈妈做事了。一天,利特尔太太洗澡的时候,她的一只戒指掉进澡盆的排水管里去了。她急得想哭了。折腾了半小时,怎么也没法把戒指钩出来,反而越滑越下去了。
于是,斯图亚特穿上一条紧身长裤,腰里捆上一根绳子,对爸爸说:“我拉三下绳子,你就把我拉上来。”斯图亚特滑下排水管,一会儿,绳子就抖了三下。利特尔先生小心地把绳子提起来。绳子的另一头吊着斯图亚特,那只戒指稳稳当当地套在他脖子上。
利特尔一家人都喜欢打乒乓球,可是乒乓球经常滚到椅子、沙发和暖气片底下去。斯图亚特很快学会了找球。他使尽全力把球从热烘烘的暖气片下推出来,汗珠从脸颊上滚滚而下,那球儿几乎和他一般高,他得使尽全力才能使它滚动。
家里的钢琴坏了,斯图亚特就钻到钢琴里去修。他很喜欢干这活儿,待在钢琴里真带劲,躲过来,闪过去,叮叮咚咚的声音响极了。有好多次,在挨过很长一阵以后,就像从长途航行的飞机里出来一样,感到耳朵全聋了,要隔几秒钟才能恢复过来。
斯图亚特是个早起的人。早晨他总是天没亮就起床,做完锻炼腹肌的早操,然后去浴室。要拉开浴室的灯,他得把整个身体吊在开关绳上,用力往下坠。他吊在绳子上荡来荡去,那样子看上去真像修道院里一个老修道士在撞钟。
当他要刷牙时,他是拧不开水龙头的。因此爸爸就给他特制了一把小巧的木槌子。他爬进池子,抢起槌子来把水龙头砸开。
家里人听见这砰砰的敲击声,好像远处铁铺里传来的打铁声。这声音告诉他们天亮了,斯图亚特已经在刷牙了。
五月的一个晴朗的早晨,三岁的斯图亚特像平时一样,起了个大早。他拿了帽子和手杖,下楼去。在楼梯口,碰上了雪铃,他是利特尔太太养的一只大白猫。“你好,斯图亚特!”雪铃说,“你看起来很健壮,每天还做早操,但我发誓你的腹肌不如我。”
斯图亚特东张西望,看看做些什么能证明他强有力的腹肌。
他纵身跃向窗帘绳索上拴着的一个小铁环,抓住它荡了起来,突然出了意外,斯图亚特用力过猛,啪嗒一声,窗帘卷了起来,升到窗顶,把他裹在中间,动弹不得。
“救命!让我出来!”斯图亚特大哭大叫。可是他的呼喊声太微弱了,谁也听不见。雪铃只顾咯咯地笑,他向来不喜欢斯图亚特。雪铃非但不救他,反而把斯图亚特的帽子和手杖,衔到厨房储藏室的那个老鼠洞口,然后溜走了。
后来,利特尔太太下楼来,发现了帽子和手杖,便尖声直叫。这一喊叫,每个人都奔忙起来。“出事了,出事了!”她嚷嚷着。“什么事?”她丈夫问。“你看,这是斯图亚特的帽子和手杖,他一定是钻进老鼠洞里去了!”
斯图亚特的哥哥乔治拿来了锤子、螺丝刀和撬棒:“我马上把地板撬它个底朝天!”说着就动手撬地板。利特尔先生说:“别撬地板,先找找。”利特尔太太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儿子!他准是给困在什么地方啦!”
乔治冲进厨房,捧来一盘苹果酱。“斯图亚特会饿的,灌点苹果酱进去,让它流到斯图亚特待的地方。”乔治说着,把一勺勺苹果酱灌进洞里。“住手!”利特尔先生喊道,“我们还是喊喊他吧,老鼠洞里常常可能四通八达,说不定他在洞里迷路了。”
利特尔先生和利特尔太太,还有乔治都四肢着地,趴了下来,嘴唇尽量凑近老鼠洞,接着,齐声叫喊:“斯图———亚特!”
然后,大家保持安静,等了三秒钟。没有回答,夹在窗帘中的斯图亚特大声回答:“我在这里!”但他的声音太微弱,没有一个人听到。
在吃午饭的时候,谁也没有胃口。利特尔太太又哇地哭了起来,她说她肯定斯图亚特已经死了。乔治说:“如果他死了,我们就应该把窗帘放下来,把屋子统统遮住,表示对死者的哀悼。”利特尔先生气恼地嚷道:“别再干蠢事了!”
但乔治已经去放下了窗帘。他一拉绳子,斯图亚特就落了下来。利特尔太太欣喜若狂,高兴得又哭了起来。大家都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不过是偶然事故,至于我的帽子和手杖怎么会在老鼠洞口,你们自己能够得出结论。”斯图亚特十分虚弱和饥饿。
一天早晨,西风徐徐,斯图亚特穿上水手服,戴上水手帽,带上他那只小望远镜,出门散步去了。他满怀生活的快乐,又充满着对狗的恐惧。他大摇大摆地沿着五号大街闲逛,一面又保持着机警的眼色,时刻注意着对他有危险的情况出现。
他来到一个汽车站,走到等车的人中间,谁也没注意到他。
公共汽车开过来了,等车的人都向驾驶员挥动手杖和皮包,斯图亚特也挥动他的望远镜。汽车的踏板对他来说实在太高了。于是,他一把抓住一位先生的裤脚翻边,毫不费力地就跟进了车厢。
汽车在一个站停下,斯图亚特跳下车,匆匆穿过大街,直奔中央公园的船模池。池面上微风习习,各种玲珑精巧的船模在水面上扬帆飞驶。斯图亚特向他的望远镜里眺望出去,发现了一艘气派、漂亮的帆船,它叫“威斯泊”。“那是一艘为我造的船!”
他心里想。
斯图亚特走到威斯泊号的主人面前,对他说:“我想你或许肯雇佣我,我又结实,又机灵。”那人用锐利的目光打量了斯图亚特一番,禁不住对这个小海员整洁的外表和他那人小志大的鲁莽性格赞美起来。“好吧,”那人说,“让我们试试看。”
那人指着远处的一艘大赛船说:“那是旺勒斯号,我恨死它了,它老撞翻我的船。现在我要你驾驶威斯泊号穿过池塘,往返一次,如果你能赛赢那可恶的赛船,我给你固定工作!”“是口罗,先生!”斯图亚特跃上船去,在舵轮旁立正站好,“准备完毕!”
斯图亚特大声说:“我沿着航线直驶过去,让旺勒斯号偏航。”“好极了!”那人欢呼起来,松手放开了威斯泊号的船锚。
一阵风吹鼓起船帆,船开动了,乘着微微的风,仪态万千地向前驶去。斯图亚特牢牢地把着舵,稳稳地站在甲板上。
听说有个小人儿在开船,池子四周立刻挤满了人,警察们满头大汗地维持秩序。看热闹的人里头,最激动的是旺勒斯号的主人。他是个胖胖的男孩,叫莱让。“回来!”莱让向斯图亚特大叫,“上我的船,我要你给我开船,我付你每星期五美元的工资!”
“谢谢你的好意!”斯图亚特说,“我在威斯泊号上快活极啦!”莱让只好用棍子把自己的船调过头去,准备开始比赛。
“目标———池子北边,一个来回!”裁判叫道,“出发!”“出发!”岸上的人们都叫唤起来,又激动又紧张。连警察也挤在人群里乱喊。
两艘船向池子北边进发。海鸥在天上盘旋着,微风沙沙地唱着歌,轻轻掠过甲板。几片轻盈的波浪扬起,水气拂在斯图亚特的面颊上。“这才是我的生活!”斯图亚特自言自语地说,“多么漂亮的船!多么美好的天气!多么出色的比赛!”
两艘船行驶还不到几米,岸上就骚动起来。人们紧紧地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前拥后挤,只想看得清楚一些,竟把维持秩序的警察从池子边上挤了下去。警察又胖又重,还刚刚吃了一顿饱饭。他溅起了轩然大波。
浪涛向四周拍去,猛烈地冲击着池子里每一只小船。船主人们在岸上都惊呼起来。斯图亚特看到一个巨浪正迎面逼来,急忙一跃而起,赶紧扯下风篷,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巨浪奔涌而来,势如排山倒海,浪涛压上甲板,把斯图亚特冲到一边,卷下水去。
大家以为他淹死了。在汹涌的波涛中,他拼命用脚划水,猛烈摆动着,不一会儿就爬回到船上。他听见人们为他欢呼和喝彩:“好样的!”斯图亚特看到,旺勒斯号稳住了自己,追了上来,当它们并肩挨拢的时候,两艘船几乎同时到达北岸。
当斯图亚特调转船头返航时,朝身后一看,旺勒斯号仍然紧追不舍,船头劈开两道浪花,斯图亚特转回头来,突然看到威斯泊号的正前方有个东西在晃动,那是一个巨大的纸口袋,隐隐约约漂浮在水面上。那口袋张开一个大口,像个无底洞。
斯图亚特立即转舵,可已经来不及了,威斯泊号的第一斜桅径直穿进了纸袋。后面那艘旺勒斯号赶紧减速,但未能奏效。刹那间,斯图亚特听到一阵巨响,整个船身猛烈颤动了。“撞船了!”岸上的观众惊叫起来。两艘帆船在水面上乱作一团。
斯图亚特奔向升降索,不一会儿,放下了三角帆和前支索帆。然后拔出小刀,对着那湿透了的口袋猛砍,直到把它从甲板上清除掉。他再用力升起帆,慢慢从旺勒斯号的船头下挣脱出来,向南岸驶去。岸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斯图亚特握着舵柄,稳稳当当地越过终点线,把船靠在池边,走上岸来,这时,旺勒斯号越出了航线,在池子里东倒西歪。威斯泊号的主人高兴极了。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他的名字叫波·卡莱,是个口腔医师,船模活动是他的业余爱好。
在斯图亚特七岁那年,有一天,他肚子饿了,到厨房里去找吃的。当利特尔太太打开电冰箱伸手去拿东西的时候,斯图亚特就钻了进去,想找一块奶酪吃。他以为妈妈一定看到他的,可是当冰箱门砰地一声关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给锁在里面了。
他拼命喊叫,可是他的声音太轻了。他在黑暗中乱窜,跌进一盆梅子酱里,那酱是冰凉的。他哆嗦着,牙齿直打战。他站在一盘白脱油上面,不断拍打自己的双臂,不住向手心哈气,还不停地蹦上跳下,企图保持暖和。这样一直到半小时后,妈妈又一次打开冰箱。
“我的天啊!”妈妈叫起来,“我可怜的小宝贝!”她把斯图亚特抱到床上,烧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给他喝,在他脚边放了个娃娃用的热水袋。可就是这样,斯图亚特还是患重感冒了。后来又转成支气管炎。斯图亚特至少得在床上躺两个星期。
在他生病的日子里,家里人都对他特别好。乔治给他做了一个吹肥皂泡的小管子,还做了一把弓和一支箭。利特尔先生用两只回形针给斯图亚特做了一双溜冰鞋。一天,利特尔太太在窗台上发现了一只小鸟,好像已经死了,她把小鸟拿进来,放在电炉旁边。
不一会,小鸟扑扇着翅膀,睁开了眼睛。这是只漂亮的小雌鸟。利特尔先生给她喂食,还给她端来一杯水。很快,小鸟就觉得好多了。她在屋里来回跳跃,以极大的兴趣仔细观察屋里的每一件东西。
小鸟跳进斯图亚特的房间。“哈罗,”斯图亚特问,“你是谁?从哪儿来?”“我叫玛珈罗,”小鸟的声音像唱歌,“我从田野来,从牧场来,从小溪谷来,我喜欢唱歌。”斯图亚特感到自己的心高兴得怦怦直跳。他觉得小鸟太美了,他真喜欢她。
后来,玛珈罗到楼下的起居间去睡觉了。“真是只出色的小鸟啊。”斯图亚特轻轻叹息了一声。利特尔太太进屋来,斯图亚特问妈妈,小鸟儿住在起居室是否安全。“雪铃会怎么样呐?”
他担心地问。“雪铃不会碰小鸟的,”妈妈说,“你安心睡吧。”
天黑了,斯图亚特在床上翻来覆去,老是想到雪铃那对闪闪发亮的眼睛。“那猫是不能相信的。”他喃喃自语,跳下床,拿起他的弓箭和微型手电筒,悄悄下楼去。屋里一片漆黑。他小心翼翼地闪进起居室。这时,他喉咙又疼了起来,感到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