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终章
作者有话要说:天鸾篇完结啦~~
下篇就是长大以后的江湖篇了
暂时先不开=w=
孙魁一声低叱舍镰入阵,一双肉掌虎虎生威齐头并进往白玉堂身上招呼。商杓无奈也只得跟上前去,留了个心眼带上峨眉双刺。
一入烂柯,万物为枰,人为棋子。
白玉堂率先抢占了阳,如此一来孙魁便从阴位入阵。烂柯阵内松松散散七八子遥相呼应围了一大片地域,孙魁只两步就横穿九道贯纵其气来到白玉堂附近。这诡异位置弄得一门心思埋头于正经武道的孙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就以侧目望向身后的商杓,手下攻势也因此偏了些许。
白玉堂不退反进,咬牙一挪前行小飞。孙魁穷追不舍横移一步,正巧落足于白玉堂跟前。小家伙身形一矮往侧方行进,正是一记扳手围至孙魁左首位。一飞一扳步步紧逼,棋中称之为五六飞攻。
“左前!”已瞧出端倪的商杓狗急跳墙发号施令。
孙魁遵照商杓之令转身掴掌,正落脚在白玉堂两处落足点折转处。棋从断处生,一手断,紧随其后便是你死我活错综复杂的激烈绞杀。
白玉堂行一手长与星位之子隔行接应。这几下不容间隙全仗真气提携运作,已然超出其身限度。小家伙摇摇晃晃屈身一挺扑勉强够着地,脚踝一扭趔趄几步,半个膝盖直挺挺砸在一枚布阵的石子上,一手捂了膝头一手支在雪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孙魁见状喜出望外,跟进直逼。于阵法中,这一手行了靠。
白玉堂疼得恨不能缩成个雪团子直打滚,眼见孙魁一掌临近噙着疼出的泪咕噜一下笨手笨脚转到边上行了黏招。棋局上的黏在占地拓气上属于末招,却能提防对方的乘虚而入,故能固守本土使己方厚实坚不可摧。
烂柯阵里的孙魁就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偌大江山棋枰他只紧紧盯死白玉堂穷追猛打。白玉堂一味躲闪全无反抗之力,躲闪起来也极为吃力稍一不慎便会落入孙魁魔掌,然而乱中有序自成一道。孙魁进他就歪歪扭扭退,孙魁迟疑他就偷鸡摸狗点一两手。虽强弱分明孙魁却始终不能擒住白玉堂,每每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白玉堂以匪夷所思的行径躲开。
烂柯阵在两人对抗下从虚入实,阴阳缠绵大龙初现,不知不觉中已入了杀局。
商杓不善弈局,故一直微蹙秀眉冷眼旁观这一切。她立于一角三三位,待局势渐朗也瞧出一二。看似孙魁单方追着白玉堂满地乱打,实则是白玉堂就是个肥而不腻的白花花大诱饵引诱一根筋的孙魁往死局走。商杓想通此中关窍大惊失色即欲出言制止,不想暗地里飞来几粒石子恰到好处封了她的哑穴及几处重穴。北斗双侣中的杓星在寻常境地里哪会轻易受到如此暗算,实是关切心乱又放松了警惕,才被谷篱一击得手偷袭成功。
谷篱瞧孙魁追白玉堂这一幕上蹿下跳跟跳梁小丑似的颇为有趣,断不容许遭旁人打搅。
白玉堂气喘吁吁九死一生,孙魁愈挫愈勇紧追不放,被晾在一旁的商杓急得满脸烧火却只能干巴巴瞪着。一大一小又是一个追一个逃过了片刻,谷篱总算看得腻味乏了兴致。飞蝗石在掌心啪嗒啪嗒灵巧转悠,继而嗖嗖的两声破空弹越而出。
谷篱两不相帮将一碗水端得不能更平,一粒石子打向孙魁,另一粒石子指向白玉堂。
孙魁的攻势甚嚣尘上一路陡行,谷篱这手石子玩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精妙绝伦打断其愈加嚣张的势头,震得孙魁打嗝般上气不接下气腹内发闷。这突然迸出的石子于白玉堂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小家伙极为狼狈地险险跳起,然而腿短力小终究避闪不及,梁丘穴上再遭创痛。谷篱下手留了分寸未尽全力,可依然痛得钻心。
发觉有人埋伏,孙魁发了狠不顾一切去抓白玉堂。白玉堂身形虽不入流然举棋若定步步筹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见二人双双惨遭祸害灰头土脸,谷篱乐不可支故伎重演,一时间飞蝗石疾风骤雨铺天盖地,一袋子存货须臾间洋洋洒洒丢了个精光。
此刻商杓终得以冲破束缚,急不可耐道:“魁哥快走,不然就迟了!”就再走不了了。
打到酣处的孙魁一记重拳停在半空,一脸费解地回望商杓。为何如临大敌要走?埋伏又能如何,我不也完好无损一路势如破竹,再多的石子也无非多来几拳而已。
白玉堂已然大汗淋漓几近虚脱,发上沾了雪,半缩在雪堆里呼哧呼哧直喘气。那精雕细琢的眉眼少了些焕然多了丝坚毅,顶着以倔强铸就的尖锐棱角刺出去。他知晓谷师傅就在近旁,却摸不透谷师傅的心思。而无论出面与否,白玉堂始终将自身置于单打独斗一无所依的境地里。
失去了师傅,失去了猫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见白玉堂浑身颤抖眼神迷离,偏一脸死不瞑目地以目光死咬孙魁不愿撒开,凭零星一点执念吊在阎王殿门口徘徊游荡,谷篱自觉不能再闹了不然真要被玩死。北斗双侣本就被烂柯阵围得焦头烂额,谷篱一出手登时将二人手到擒来困死在烂柯阵里。捉了这两条漏网之鱼,阴山教此次进犯可谓全盘皆输。
白胡子老头战战兢兢抱着瘫成一堆烂泥的小家伙出阵,绷紧做作的手直抽筋。
白玉堂揪住谷篱飘飘欲仙的白胡子,有气无力道:“师傅……师傅死了。”
谷篱心下略惊,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红光满面的脸色也不削减半分,“看开些,谁人没有化土的那一天。”
“猫儿,猫儿被水冲走了……”白玉堂小手用力,把谷篱的整个下巴都揪近了。清冽的声音带了一丝微颤,却固执地阐述前因后果,“从寒潭底下潜出去,那儿有个漩涡。”
谷篱龇牙咧嘴掰白玉堂的手,这浑身无力的小家伙手劲却不小。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宴希来收拾完残局赶来,适时解了谷篱的燃眉之急。谷篱感恩戴德千恩万谢把小家伙塞到宴希来手里,脚底抹油就欲离开。
“谷兄。”
掌门发话,加之白玉堂那足以烧出洞来的灼灼目光,谷篱推拖不得走上了漫漫寻猫路。半道遇上憋着口气阴晴不定的花熠,两同样郁结的难兄难弟便相伴偕行。最终一举两得,花熠找着罪魁祸首一顿好打,谷篱寻到展昭顺利完成掌门所交付。
展昭心急如焚推开门扉之际已近酉时,一簇昏黄烛焰生生不息跳腾燃烧。烛光熏染,白玉堂四脚朝天咬着被角睡得正香。宴希来搁下手中半卷残破竹简,顺势取过一旁书籍盖在上头,走近展昭低声道:“你二人形影不离情逾骨肉,”忽而似喟叹似呢喃,“但愿……斗转星移,初心不改,此情不变。”
“徒儿绝不负师父所期,”展昭答得斩钉截铁毫不含糊。这抹情怀至纯至真通透无暇,少顷功夫却莫名浮现出施玖那张嬉笑欠揍的老鼠屎脸。展昭心里咯噔一下,抬手挠挠后颈以平复糊成一锅粥的思绪。
榻上的小家伙抽抽小鼻子,双眼睁开一道缝。
展昭得了师父应允活蹦乱跳来到白玉堂跟前,来时诸多由关切滋生出的恼怒在触及小家伙睡意朦胧蒙了层水雾的桃花眼时烟消云散。要论真该生气的是白玉堂才对,展昭可是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自作主张大义凌热以命换命。若非气不该尽命不该绝,白玉堂可得活于风溯柒和展昭两人为其丧命的阴影之下,何其残忍。
“玉堂,”展昭难掩雀跃,一声呼唤短促有力。
白玉堂飘忽游离的目光在展昭脸上上上下下逡巡半晌,忽而就从云里雾里的醉酒状态回过神来,抬起鼠爪子一把捏住展昭面颊晃来荡去不愿松手。
展昭心花怒放也顾不得面上这点小疼痛,拍着小家伙能摸出脊骨形容的后背调笑安慰:“当初自个说的话都忘了。你说过祸害遗千年,我这等大祸害即便想死阎王爷还不乐意收。”
“猫儿。”
展昭一愣,小家伙已然一个倒栽葱气势汹汹跳到他怀里。他忙伸手环了小家伙腰身就势接住,后退半步才又站稳。可怜止了血还未痊愈的手臂,一拉一扯之下痛楚清晰,嘶嘶灌入两口冷气。幸而,没将这随心所欲的耗子摔了。
白玉堂扬起脖子逆视,指着展昭鼻尖张牙舞爪道:“猫儿,我担心死你了。”能把关怀之辞说得这般恶声恶气如狼似虎一副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样的,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正是这句凶神恶煞挂到门上能直接用以驱鬼的话,在展昭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悄无声息扎下缠绵深根。
展昭握住白玉堂冰凉纤细的手腕,腕骨处峭楞楞的骨节执拗地向外横生。稚嫩剑眉扬一抹狡黠弧度,装模作样道:“何时竟轮到小师弟凶人了。”
“少摆大师兄架子,你这笨猫哪有半点大师兄的模样,”白玉堂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清浅笑意从唇角浮现,细细密密在整张面容上铺成。展昭贴近白玉堂耳畔,威胁道:“小师弟既如此说了。那从此刻起,就让我好好摆出大师兄的模样。”
东阳酒的醇厚浓郁的香气无孔不入,透过门扉窗户上的缝隙浸染了一屋。素来面色无澜宴希来缓缓摇头,嘱咐两人暂且呆在屋内之后默不作声出屋捉拿死性不改的偷酒贼人。东阳黄酒的香味独树一帜极易辨认,明明封好了藏于另一峰顶的酒窖里,怎又被翻了出来,真真是藏得了初一藏不过十五。
宴希来前脚方走,两如胶似漆乖巧伶俐的小娃便相视一笑齐齐亮了眼。
“猫儿。”
“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