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天地
阳春三月，正值早稻播种季节，零陵后山峡谷之中春风拂面，风吹水皱，方形的水田荡开一圈圈涟漪。
天气并不炎热，洛子楚却是满头大汗，他脱了黑色的长靴，挽起裤角，光着两条修长的腿，一件红色的薄衫衣襟左开，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露出大片带着汗水的白皙胸膛。
待下到田里，赤脚踩着泥泞，洛子楚弯下身去，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田里飞快插秧，宽大的红衣随着插秧的动作飘动，两个硕大的妖月耳环摇摇晃晃，纵然袖子和流苏浸到了泥水里，他也毫不在意。
在洛子楚的不懈努力下，不一会儿，只见偌大的一片水田之中，皆插满了秧苗，间距合适，整整齐齐，简直让强迫症看了一阵舒爽。
已经插满了一大片田地，洛子楚却毫无倦意，仍旧坚持不懈，飞速插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勤快的好青年。
然而，见到这副场景，在一旁围观的一众弟子们，真的都快哭出来……
他们愁眉苦脸地看了看正在种田的自家师尊，又瞅了瞅挂在师尊腰间的无凝弯刀，想想自己的修为，实在没有胆子上前劝阻……
一双双含泪的眼睛放眼望去，前方一大片水田里，所有秧苗根朝上，苗朝下，整整齐齐地插在泥里，杂乱纤细的棕色根须暴｜露空气中，在春风的吹拂下瑟瑟发抖。
二弟子风然离还算是比较有胆量的，他勉强忍住了已经挂在眼角的泪水，几步上前，拱手作揖道：“师尊，恕弟子冒昧，您能否倒过来插？求您给弟子们留条活路啊……”
听到这话，正在专心致志插秧的洛子楚红瞳微瞥，嘴角带笑，向风然离抛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与此同时他腰间的无凝弯刀轻轻一震。
风然离吓得浑身一抖，慌忙后腿几步，赶紧闭嘴。
风然离：“……”呜呜呜，师尊你都对，你都对还不行吗……
弟子们看着“毁田”的师尊一筹莫展，就在此时，后方弟子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听这声音，风然离心头一喜，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眼角的泪水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大师兄来了！
一时，弟子们齐刷刷地向东方看去。
只见，那个修长的紫色身影，仿佛所有人的救星，在金色的晨光之中，不紧不慢，缓缓步来。
春风吹得紫衫飘扬，墨发飞舞，金色的妖月抹额反射出超烂夺目的光。
见到墨长敛，许多弟子喜极而泣，紧接着，围观的群众们以惊人的速度十分放心地纷纷散去，各干各的事去了。
墨长敛步到田边，注视着田里“辛勤劳作”的自家师尊。
还未等他开口，洛子楚便当即停下了手中插秧的动作。
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又理了理披散的头发，洛子楚一双红瞳浅笑吟吟，向墨长敛望去：“长敛，你来了。”
闻言，墨长敛金瞳闪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抬眼看了看眼前一排排倒插的秧苗，面无表情地劝道：“师尊为何总是干这些荒唐的事情？插秧播种并非儿戏，关系到……””
整个零陵之中，大概也只有大师兄敢和师尊大人这么说话了。
墨长敛正一本正经地对根本听不进道理的师尊叫道理，不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和一双摄人心魂的红瞳。
墨长敛到嘴边的后半句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洛子楚光着一双沾满泥水的脚，站在墨长敛身前，笑嘻嘻地把自己的脸凑到他的眼前，微热的气息吐在他的鼻尖上：“我不干这些事，你怎么会来呢？”
一听这话，墨长敛顿时语塞，虽然脸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洛子楚却注意到他耳尖微红，当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乖徒儿，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也太不禁逗了吧，哈哈哈哈……”
墨长敛：“……”
田边的空地，有几棵枝叶并不茂盛的小树，显然是新种的，双脚脏兮兮的洛子楚随意坐到一颗树下，墨长敛则半跪在地上，为他擦干净双脚，然后仔细套上黑色的靴子。
带着薄茧的手握着脚踝，擦过脚心脚背，洛子楚笑弯了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瞅了瞅眼前低头半跪的墨长敛道：“徒儿真孝顺。”
墨长敛：“……”
洛子楚早就习惯了墨长敛的毫无反应，待穿好鞋子，他盘起双腿，微风中，深吸一口气，望了望田间自己刚刚的杰作。
墨长敛也在他身边坐下，一红一紫师徒二人坐在零陵后山一棵小树稀疏的阴影里。
眼前，棕色的根须在风中摇曳，这场景当真是诡异万分。
洛子楚突然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树荫之下，墨长敛一言不发，洛子楚红瞳微垂，随手从旁边的地上捏了一把泥土，自顾自地说道：
“长敛，青空为天，红壤为地，苗朝天，根入地。”
洛子楚细细捻着手中的泥土，细碎的红色土壤从修长白皙的指间露出。
“可为师常想，天地何来定论？红壤为天，青空为地，未尝不可？”
闻言，墨长敛仍旧一语不发，却是金瞳闪烁，尤甚满天星辰。
三界皆道魔尊凌钰脑子有问题，其实他的大弟子凌渊脑子也有问题……
说到这里，洛子楚突然丢了手中的泥土，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墨长敛，笑意盈满红瞳。
他道：“徒儿，为师想喝酒了，你陪为师喝酒去如何？”
墨长敛：“……”
魔尊凌钰酒量差不说，醉酒后发起酒疯才可怕。
一身红衣挂在肩膀上，背扛四十米大刀，飞檐走壁，凌波微步，见什么，砍什么，所过之处皆是一片残垣断壁。
以上，在零陵之中可是赫赫有名。
于是——
洛子楚：“徒儿，陪为师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