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中心
冷气几乎在瞬间扩散开。
草S将那具躯体搬到角落,它现在只是被烧焦的尸体而已,如果放着不管,很快会有生命力顽强的虫豸在上面生长。可是现在也没有其他方法能好好保存,总不能翻找出福尔马林给它泼上,更何况这已经不能算是伽蓝的身体了。
大概是因为满足了某种心愿,他不存在于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了。
“哇,怎么回事,好冷。”草S呼出一口白色的吐息,感慨道,称得上悲伤的情绪只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便完全消失不见,“怎么回事,冷到不正常的程度,里面真的可以住人吗?”
琴酒沉默片刻,“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现在很好,门也打开了。居然是高科技的产物,真是让人羡慕,除了这股冷气像是从停尸间里冒出来的一样,我们最好进去看看……”
“我是说。”琴酒打断他,“你没问题吗?”
“我?我很好――”
草S愣住了。
侧脸传来的,是皮革的触感,相比较冷空气而言,简直温暖至极。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球有些酸涩,琴酒动作轻柔地拂去了什么东西,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泪珠落在他的食指上。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更多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下。
“意外……这个是意外……”
草S盯着地面解释道。
他慌乱地想伸出手擦拭掉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但是琴酒阻止了他。对方好像不打算嘲笑这种行为,只是静默不言。虽然他的心情并没有含有半点悲伤,反倒是衷心为伽蓝的解脱而感到愉快,此时有种无论怎么解释都说不清楚的无力感。
草S捂脸,“真的只是不可控因素……”
“……”
“是真的啊!不要像撸猫一样对待我!”
难得看到对方像猫一样受惊的模样,琴酒的笑容中倒带了几分愉快,草S差点疑心他要觉醒新的兴趣。好在一期一振拯救了他,军服青年认真地检查起那扇冰冷的门扉,看起来十分厚实,笼罩着一层淡薄的白雾。
草S的形容并没有错,不妥当地来描述的话,两层铁块简直像是冰棺,只能储藏尸体。
“乱!”
“一期哥,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吧?”
在一期一振失神的刹那,乱藤四郎已经像只灵巧的鱼滑入室内的黑暗,温度比室外还要低下得多,寒冷侵蚀着体表皮肤的温度,连付丧神也有所察觉,“唔――空气的味道,好讨厌。”
“不要随便乱跑。”一期一振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跟在我身边。”
被他严厉训斥,乱藤四郎的头垂了下来,却在对方注意不到的地方对秋田藤四郎眨了眨眼。后者的担忧倒是在一瞬间消散,只剩下无奈。
比起因为负罪感,自称不应该接近他们的一期一振,还是现在的他比较给人实感。
“开关在这里、吗?”三日月轻飘飘的笑声浮现在白雾之中,“哎呀,我不是很会玩年轻人的东西。”
“三日月先生,最好不要乱动――好像晚了。”
草S叹了口气,随着咔哒的轻响,三日月似乎扳动了某个东西,穹顶之上幽幽闪烁起光芒。
高度远比他想象中更多,顶端的部分嵌满了晶莹玻璃般的水晶灯,放射着怪异的冷色调光芒。好像是为了珍藏某样东西,灯光并不明亮也不昏暗,其上繁复的装饰也充满美感,在这种地方布置,却只有违和的味道。
“咦,这是什么……?”秋田藤四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物体表面,“有好多一模一样的柜子。”
借由灯光才能看清楚,空旷的室内整齐排列着锈灰色的铁柜,完全没有被地下潮湿影响,光洁如新,甚至没有一丝划痕留下。铁柜表面的温度冰冷刺骨,很难想象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一期一振寻找着能打开铁柜门扉的缝隙,然而留着的只有似乎是电子读取器的屏幕,恐怕没有钥匙是不能解锁的。军服青年看向对方,“审神者大人,请离远一些,我会破坏它。”
“请。”草S乖乖钻到其他铁柜后面,鬼鬼祟祟地探出头观察顺带摸鱼,当然结果是被面无表情的琴酒揉了脑袋,“稍微轻一点哦一期君,小心里面的东西。”
怎么想都不可能放着冰激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足足一人多高的空间,是用来储存身体的。
人偶的――准确来说是人类的身体。
放眼望去,只是视线所及的地方便有约莫百余的铁柜,如同伫立的墓地。伴随着刺耳响声,被一期一振暴力拆卸的柜门砸在地面上,付丧神皱起眉毛,看样子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
“……咦。”秋田不可置信地将惊呼压抑回去,“是、那个人类?!”
躺在棺材中的一般会被描述作睡美人,而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具身体容貌的优秀。青蓝色长发的男子双手交叠,如同一尊永恒不变的雕塑,他的双眼睁开,却没有一丝光泽,完全是死人灰败的眼珠。
皮肤没有萎缩,终日不见阳光,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苍白,好似被保留在水晶棺材中的玩偶。他安宁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为之祈祷,祝福他的离去。
“看起来这里全部都是人偶。”三日月动作温柔,好奇地戳着人偶的面颊,倒在他身后的铁柜们的处置则不怎么温柔,表面已经完全扭曲了,“精致又美丽的物品,如果不是这种情境下,作为收藏品也不错呢。”
无论被施加怎样的力度,都不会产生任何反应,被刀刃划伤会流血,简直就只是沉睡的人而已。
“……啪。”
什么东西发出了短促的低吟。
从唯一没有被光芒投射到的黑暗中,微弱的电流拨动着,从中传来异常响亮的声音,“哈?我不记得有邀请过你们来这里,以我的建议大概是希望你们早点出去――不过你们应该不会听的吧?”
“岂止是不会听……恨不得要把我的头斩掉呢。”
他的态度和之前一样轻率,声线一致,与伽蓝被烧毁的喉咙完全不同。但是,草S很明显能意识到,他不像用语那般从容不迫,不如说,声线里蕴含了难以察觉到愤怒。
草S炼很少表现出愤怒。
他也唯独只有一次真正见识到过对方的不耐烦,怎么想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拥抱他名义上的爱人、听取她杂乱无章的抱怨言语时,草S炼曾流露出的冰冷眼神,以及压抑感情的句子,他永远不会忘记。
“晚上好,睡美人。”青年挥了挥手,平淡的语气中没有分毫不快,“不好意思打扰到了你,不过,之后的日子里你大概没办法这么悠哉地睡着了。”
他很生气。
这个判断绝对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