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魔法师、电视机、护身符
“这是什么？”
夏旭妍指指苏皓脖子上吊坠的线。
“护身符，”苏皓沉吟片刻，把胸前的吊坠从衣服里掏出来，“猪猡儿做的护身符。这上面刻的小人儿叫翅灵，传说她能让生者保持轻盈，不染尘埃。”
苏皓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它。夏旭妍盯着小小的翅灵看了好一会儿——所谓的翅灵，不过是一个看不清相貌的女人，身着长裙，双手交叉于胸，一对做工粗糙的翅膀蜷在背后。苏皓抬起头，看见夏旭妍认真的表情，难以察觉的微笑里有一丝落寞。不知是不是该感谢《黑洞传说》？苏皓抬起头望向星空，哈特的卫星卢娜（luna）此时藏在稀薄的云层里。闭上双眼后，仿佛整片被卢娜照亮的大海都发生了倒转，浮在苏皓的上空。
自那一天后，苏皓和夏旭妍的距离就在一点一点地缩短。但就像苏皓最感兴趣的是身边的魔法，夏旭妍最感兴趣的是遥远的黑洞，从二人靠近的那一刻开始，苏皓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注定分离的错觉。海风里夹杂着凉拌海蜇淡淡的的腥味、铁链上暗红色的锈味、猪猡儿被碾碎的草味，当然，还有从夏旭妍飘散的黑发上传来的香味。
“你的头发长长了好多。”苏皓感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颤动。
“嗯。”
“……”
“你好像长高了。”
“是吗，”苏皓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来比比吧。”
夏旭妍也站了起来。她的头顶刚刚打到苏皓的鼻子。
“好像是长了一点点。”
两人都笑了。离苏皓恶补《黑洞传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昨天刘大胖来了一封信，说他在欧洲（欧米尼珀罗）过得不错，战争也快结束了，但他目前还没找到能让他表演“魔术”的舞台。在信的结尾，胖子还问苏皓和夏旭妍怎样了，着实把苏皓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图书室里坐了三年，他最好的朋友能不知道他那点儿心思吗？这胖子，还真是啥都知道。苏皓读完信，把信纸丢进了火炉。在猪猡国，如果无法回信，人们期待着大自然能让寄信的友人收到他们的回音。
今天晚上，苏皓和夏旭妍约好在海边捡一种叫做“春雪”的贝壳。这种贝壳除了冬蛰以外，还会在泥沙里睡满整个春天。现在已是七月中旬，它们才优哉游哉地苏醒过来。这种贝壳在海风镇并不多见，因为相传食用这种贝壳可以提升魔力，所以早些年间它们就被人类挖得差不多了。想要捡到“春雪”，还需要撞撞运气。
“你说，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提高自己的魔力？”
苏皓把玩着手里几个不知名的贝壳，头也不抬地问。
“不知道。”
“魔……法……魔……术……”
苏皓其实是在问自己。他和夏旭妍都没有魔法，谁也不知道所谓的魔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诶，要不要……来我家？”
“干嘛？”
“不知道。看电视？”
“什么？”
“看动画片儿啊。”
“什么动画片儿？”
“呃……叫什么来着，我也好久没看了……”
“你等一下！”
夏旭妍打断了苏皓。
“我是问你，什么是动画片儿？还有那什么‘电视’？”夏旭妍露出疑惑的表情，“从刚才开始你都在说什么啊？”
“你不知道什么是动画片儿吗？”苏皓也感到迷惑不解，“就是动起来的图画啊。”
“噢，你是说吉卜赛人的放映术？”夏旭妍思考了一下。
放映术，苏皓愣了几秒钟，记忆开始浮现。记不清是在多久以前，几个衣衫褴褛的吉卜赛人划着一只小小的木船来到了海风镇，没人知道他们从哪儿来，又是如何穿过汪洋大海。他们长着硕大的鼻头，眼睛藏在蓬松的长发之下，四肢干枯却异常有力；他们带来了一整船的小物件，是人们从未见过的古怪稀奇。这其中最抢眼的当属一台有小孩儿那么高的机器，在前方架一块幕布，生动活泼的小人儿就从机器里来到那幕布上，引起路人驻足。
“这是什么魔法？”彼时海风镇的镇长在询问吉卜赛人时，手里还抱着一把散射的猎枪。
“这不是魔法，”为首的吉卜赛人说着一口荒诞不经的猪猡话，“这是科学。”
年幼的苏皓当然不会记得这种场面，但幕布上的小人儿的确长久地留在了他的回忆里。
“可能是，但我不太确定。”苏皓挠挠头。
“走吧。”夏旭妍迈着轻快的步子，甩开了苏皓好几米。
“去哪儿啊？”苏皓在后边儿叫。
“还能去哪儿？你家啊。”夏旭妍转过头，向苏皓调皮地眨了一下眼。
苏皓摸摸自己胸前的护身符，在心里默念神灵保佑。这大概就是日常生活中的奇迹时刻吧，和魔法无关，也和黑洞无关。谢谢你们，吉卜赛人，苏皓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穿过一片夜色，在卢娜的指引之下来到了苏皓的家。看到有客人来，妈妈和苏皓一起把不省人事的列车员抬回了卧室。如果他还醒着，见到夏旭妍不免又要调侃一番。苏皓暗自觉得庆幸。回到客厅时，夏旭妍却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移不开眼睛。
“你喜欢看新闻？”苏皓略有些吃惊，不过大概也能理解。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动起来的新闻，”夏旭妍的脸上全是震惊，“这就是电视吗？”
“是啊。”
其实苏皓觉得很奇怪，难道电视机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吗？再说了，面前这位也不是普通人家啊，她可是夏彪的女儿。但这种疑惑没能持续，苏皓的虚荣心不一会儿就占了上风。
“我们天天都看呢，”苏皓在夏旭妍身边坐下，“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苏皓刚坐下，夏旭妍却站了起来，她走到电视机跟前，仔细观察起这台臃肿的机器。
“这果然是吉卜赛人的东西吧，”不知过了多久，夏旭妍终于得出了结论，她一边摸着电视机的大屁股一边说，“这是放映的机器，这前面是幕布，然后把它们拼在一起了。”
“也许吧。喏，这护身符就是在吉卜赛人那儿买来的。”苏皓指指胸口。
“吉卜赛人的魔法。”夏旭妍突然非常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