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假象

我甚至料想得到，现在齐欢的公寓里住着的就是消息的买家，就是徐清衡电话那头如履薄冰的新秘书。

这是她的惩罚，那间屋子每个角落都是齐欢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会见缝插针地警告她，她已经犯下了如何不可饶恕的罪过，她该用什么去偿还。

但这又何尝不是对于她野心的奖赏？

“徐总。”女孩带着药进门，看见我的时候，手里的密封袋晃了晃。

徐清衡很温和地看着她，“进来吧。这是林颂。”

她身上没有拘谨的痕迹，“林姑娘好，我叫颜卿。”

她很漂亮，勾魂摄魄的漂亮。

我把药片从密封袋里拿出来，徐清衡走过来确认无误，给了我杯水。

“我们，应该是一般大。”颜卿忽然说，那杯水停在我手里，她明知道这是挑衅。

徐清衡笑着看我一眼，等着我的下文。

但我没想接话。

“回去吧。”徐清衡眉眼都弯着。

颜卿出去以后，徐清衡关上了门，转身倚在玄关处，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扬了扬眉，“我们林颂不喜欢她呀？”

“你别告诉我，你听不懂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

徐清衡弯上唇角，“这么多年，说不清的。”

“可你把她带进ov顶楼，”我打断他，“你从来不这么做。”

“你也从来不会为了你那所谓的什么宿命生死不顾。”他的声调没有变化，可看我的眼睛里，全是凉薄，“从你决定不开枪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就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林颂，别太贪心。”

“我和她不一样，我不是你的傀儡。”我的舌尖在上齿磨得发疼，咬了咬牙，把哽咽吞下去，这么多年，有些话，终究没能忍下去。

徐清衡一步步走到我身前，就像七年前，他开枪之后，居高临下的模样。

“林竑，是你父亲，是我老师，没错。你们林家当年把我从极乐岛接回来，是恩情，但是回来以后，林家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在我身边跟了七年，进吾弃之后，我给你打点了一切，七天之后尚且是这副满身伤的模样。

林颂，你敢不敢想一想，如果里头那些人不知道你是我养大的，他们又会怎么对你？

你敢不敢想一想，当年我什么也不会，在里头又是什么日子？我至今记得，你父亲告诉掌事，如果我活不下来，就死在里头，他们会找新的孩子培养。即便如此，我理解他们的做法，也依旧感激老师，但我依旧认为他们的死，是咎由自取。”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只皱了皱眉，握紧了我的手腕，接着说下去，“我救你，是我最后的良知，不代表我欠你的。”

“良知？你觉得我不知道靠着我，你拿到多少上届元老的支持？你怎么能把自己择得清清白白？”

“那我做到这一步也足够了！”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失控，“因为你没开的那一枪，你知不知道我得处理多少烂摊子！”

“那就现在遗弃我！不然呢？你留着我，是为了哪一天像将对颜卿那样，把我送给哪个老头子榨干所有剩余价值吗？！”

他抬起手来，几乎就要打在我脸上，闭了眼，又忍回去，“你觉得我不敢吗？”

“你当然敢，徐清衡，七年，我们各取所需，你用我实现你的美名，两边都不得罪，站稳你的脚跟，我装着糊涂无知来活下去，我们谁又能把谁美化成圣人？”

我转身回房，躺在床上，全身撕裂一样的疼。

ov建立之初虽是做着所谓惩恶扬善的美事发家，可世上哪有绝对的善恶，掺和进去，就沾了泥，不黑不白，是这世上大部分事物的存在状态。

我听见徐清衡收拾东西走的声音，我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问他，这七天，他有没有好好睡一觉，有没有好好吃顿饭。

其实，我们的争吵都是词不达意的异化。

说到底，他真正在乎的，是我没开的那一枪，是我第一次违逆他的意志，是我情愿为了一双眼睛搭上所有身家性命的决绝。

颜卿年岁和我一样。

他看着她的时候，到底会不会想起我。

我们如此惧怕模糊彼此的关系，所以懦弱到闭口不提。任由外界传言一次次升腾又落场。

他向来对谣言者下手狠辣，可是这一次，颜卿居然在ov顶层说出这句话。

很长时间以来，我说不清我对徐清衡的感觉。

我喜欢他，不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那种喜欢。

我喜欢他面不改色的沾了血的双手。

我喜欢他帮我处理好一切后顾之忧的果决。

我有时候会怀疑徐清衡的眼睛，他永远飘渺，永远不可捉摸，就好像下一秒，他整个人就会完全换成另一副面孔。我无数次看见他这么做，但暗自希望，我是永远的例外。

我依赖他，并不是出了什么事以后要躲在他身后的那种依赖。而是只要他在，哪怕刀穿过我的脏器，我都觉得不害怕。

我爱他，不是顾洛那种爱。

我喜欢他的眼睛。

不属于我的眼睛。

我知道总有一天，徐清衡和他所代表的黑暗要离开我的世界，因为我们，不被允许在时间里变质。

徐清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老大，我刚到家……”沈攸接起电话，语气里溢着懒散。

徐清衡坐在车后座上，声音发涩，“接林颂到你家吃顿晚饭吧，她身上受了伤，别放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