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赵恒怔怔地看着那张薛涛笺，沉默了半晌。
温柔的夜风吹进来，却缓解不了他心里的躁动，他推开半掩的窗子，对着深邃的夜空发出一声清啸。不光入墨连滚带爬跑了进来，便是在王府里巡夜的侍卫也点起火把，朝外院里赶。
赵恒满心的喜悦溢于言表，见入墨进来，只把手上的薛涛笺朝他一扬，笑道：“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
入墨正好奇地凑过去看，却见赵恒反手收了起来，面上地笑意也不见了：“行了，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我要安置了。”
也不等入墨反应便把他推出了门，又拿了那张纸在灯下细细看了一遍。确定了不是自己的臆想，他才小心地把薛涛笺夹在书页里，又另外拿了一个小匣子来装进去放在枕边。
第二日天光微熹，赵恒便动身往宫里去了。他这一夜都没怎么睡，精神却比前几日都好。
今日不是初一和十五，等他到皇宫时皇后娘娘还刚刚起身，听随玉进来传话，她心思一动。
她平日里不爱一群人围着她伺候，此时连忙吩咐两侧的宫女道：“快帮我更衣梳妆。”
一通忙乱，总算是赶在赵恒在坤懿宫外求见时收拾好了。
屏退了宫女，皇后只留了随玉在屋子里，语露期待：“恒儿这么匆忙过来，所为何事？”
赵恒得到回复之后反而少了羞窘，落落大方道：“自然是为了我的婚事而来。”
皇后又惊又喜，忍不住站起身来，只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满脸期待：“是不是要我赐婚？”
说罢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只有我，咱们这就去求圣旨。”
赵恒拉住了跃跃欲试的皇后，若是赐婚能解决的事情，他也不会折腾这么久了。以他对贾敏和林海的了解，如今一道圣旨下去，林家纵然不能违令，但日后对他估计没什么好脸色。
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看见皇后一副比他上头的模样，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若不然，表姐先探探林夫人的口风？”
择日不如撞日，皇后立刻就打发人去林家宣贾敏今日进宫。
来传旨的是皇后身边的董内侍，他也是个机灵的，把皇后娘娘的神态瞧在眼里，连贾敏给的封赏都不敢要，连连推拒道：“使不得、使不得，林夫人可折煞老奴了。”
见贾敏坚持要给，董内侍才接下了，又弯腰朝贾敏道：“老奴这就下去等着了。”
贾敏嘱咐人带董内侍去偏厅里喝茶，转身回院子里梳妆时面色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董内侍是坤懿宫的总管大太监，与圣上身边的秉笔内侍戴权平分秋毫，贾敏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客气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打鼓。
“姑娘如今在做什么呢？”贾敏一边让人给她换诰命服，一边抬着脸让人给她上妆。
因董内侍是突然造访，又是下达皇后的口谕，因此黛玉并不曾出来恭迎。
绯红不明白贾敏怎么突然问起黛玉来，只如实回答道：“方才还看见姑娘从校场里回来，这是时辰应还在屋子里用早膳呢。”
说罢她又反问：“皇后娘娘宣了姑娘一道进宫吗？”
贾敏摇摇头，突然惆怅般叹了一口气：“并没有。”
宫人们是最会揣度上情的，进了坤懿宫，贾敏察觉到內殿里一改先前的肃穆，连打帘子的宫女面上都带着几分笑意。
“快来坐。”还不等贾敏行大礼，皇后便亲自上前拉着她坐下来，嗔怪道，“你就是礼数太多了，这又没有外人。”
贾敏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有些猜测了，果然闲话了一会儿，就听皇后小心试探道：“一不留神孩子就大了，承阳今年也十二了。”
太子去岁已经大婚，太子妃是两年前大选那时定下的，是大理寺卿佟家的姑娘。佟家是书香大族，祖上出过不少大儒，佟氏也自小熟读诗书，是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
皇后又旧事重提：“这两年我一直与你说，若是你家玉儿要相看，可千万与我说一说，这满上京的夫人，没几个我没见过的，倒可以帮你掌掌眼。”
只是一个尚书府姑娘的亲事，何德何能让当朝皇后掌眼。
见贾敏只是点头不说话，皇后有些按捺不住了，只不经意道：“说起来玉儿年纪也不小了，你是不是应该给她相看了，可有合适的？”
“不如我保一桩媒，林夫人看如何？”不待贾敏回答，皇后便抢先说道。
贾敏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脸上却恰到好处地带了几分惊讶：“娘娘请说。”
皇后便笑了起来，只拉住贾敏的手：“我思来想去，玉儿这么好的孩子，配给谁我都觉得可惜。”
她心里也真是这么想的。
两年前大选的时候，她还可惜过黛玉年岁太小，若不然倒是可以做自己儿媳。
赵熠先前也与黛玉相处过，便是承阳都十分喜欢她。
现在回想起来，皇后还是出了一身虚汗。也幸亏黛玉当时年岁小，且太子的婚事不能拖延。若是她真的开了口，一个不好会引起多少争端。
“娘娘谬赞了。”贾敏嘴里极力谦虚。
“我说的这个人你也了解，便是恒儿。”
贾敏先前不知皇后为何总是过问黛玉的事情，心里还揣度着是涂氏在皇后跟前说了什么。
后来她明确与涂氏说过，黛玉的婚事要经由她自己首肯，想来她们二人是做不成亲家了。
皇后事后还问起黛玉，贾敏心里更害怕了。太子妃的人选虽然定了，可太子嫔还有空缺啊。
那一段时日贾敏夜里总是睡不好，林海知道后哭笑不得，只道太子妃之父才官至三品，太子嫔的出身必然不能比太子妃还出挑，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黛玉头上，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贾敏只说自己关心则乱，被隐射不关心女儿的老父亲气得跳起来与贾敏辩驳。
果然太子大婚一年之后，帝后就给太子定下了两位太子嫔，都是文臣家的姑娘，父祖出身都没越过太子妃。
赵恒回城当日贾敏就心有所觉，如今听皇后亲口说出来，她心里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无声松了一口气。
贾敏心神游荡，皇后看她半晌没说话，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了，只急道：“我也知道恒儿的年纪与玉儿差得多了些，可林夫人你也知道，高僧批命他不宜早娶，才耽搁到今日。”
皇后还想再说，便听随玉在帘子外头传话说宁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