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赵熠那一队不出所料进了下午的决赛，且比赛要到未正之后才开始，承阳说想让黛玉陪着她去外头逛逛，又亲自去求贾敏应允。
贾敏一眼就看破了承阳的心思，只她不是林海，并不反对已经定了亲的二人偶尔私下相处，更何况二人身边还带着那么多的丫鬟和随从。
当初她和林海定亲之后，还能约着上巳节一道去踏青呢。林海如今防赵恒像防贼一般，也不想想当年他自己是如何做的。
黛玉今日带了小满和紫苏出门，因有赵恒在，贾敏并没有派护卫跟着。
承阳下了船之后，就如脱缰的野马，才是真的看什么都新鲜。因她惦记着赵熠，一行人便先往赵熠所在的那艘船上去。
官府在终点建了若干帐篷作为参赛人员的临时据点，不只是赵熠，但凡能参赛的都看不上这些人挤人的帐篷。
赵熠自是去了廖清止定下的官船，赵恒把承阳往赵熠那里一送，连赵熠的面都没见，就径直带着黛玉离开了。
日头渐升，虽然湖边有风，但还是有些闷热。黛玉并没有戴面纱，她亦步亦趋跟在刻意放缓步子的赵恒身边，默默打量着众生百态。
端阳的密云湖畔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型的集会，小贩们知晓今日聚集了上京城的勋贵子弟，若是得了他们的青眼，出手自然不会小气，因此更加卖力地叫卖。
黛玉看到前头有一位老者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个书箱，上头竟摆着几本书，这才记起了赵恒前几日给她送了几本书，不禁问道：“恒哥哥给我送的那几本话本子，还有下册吗？”
下册自然都放在宁王府里，赵恒不能一次性给了，只有黛玉看完上册感兴趣了开口询问，赵恒才好有登门的借口。
“昨日松烟收拾藏书阁的时候已经寻到了，便是妹妹不提过两日也是要给你送去的。”赵恒不动声色地挡在黛玉跟前，隔开了路人看向她的视线。
黛玉随口应了一句，心神却被路人的谈论吸引了。
一个身着蓝衫的男子愤愤道：“这老头是不是失心疯了，爷看他可怜才想着帮他一把，几本破书就敢开口一百两银子，这是把我当冤大头坑呢。”
走在他身旁的男子年纪要长一些，只笑道：“那老头神神叨叨的模样，又敢张口要这么多银子，书中暗含乾坤也说不定。张兄不差银子，何不买了下来，说不定另有机缘。”
那张姓男子听出了此人的打趣之意，禁不住乐出声来：“那这份机缘我就让给李兄如何。”
李姓男子连连摆手：“我又不是话本子看多了的稚子，连这种事情也相信，有这闲钱倒不如去盘口下一注。”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转了方向，竟真往开盘口设局的地方去了。
黛玉看在坐在角落里的老者，他头发和眉毛皆白，若不是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竟还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许就是这份脱俗之感，才不断有人驻足在他跟前询价，只询价之后又翻了书籍，便都骂骂咧咧离开了。
书箱里只放着三本书，老者并未阻止别人翻看，只半阖着眼睛，老神在在地坐着，似乎根本不介意这两本高价的书能不能卖出去。
黛玉停下来暗自观察了一会儿，才拉着赵恒道：“真有意思，走，咱们也去看看。”
察觉到又有人停在跟前，那老者缓缓睁开眼睛，他越过挡在跟前的赵恒，只朝黛玉道：“一百两银子，概不议价。”
黛玉没有做声，推开赵恒盯着老者看了一会儿。
老者被她盯得有些发毛，慌忙挪开眼神，像是驱赶黛玉一般道：“女娃娃不害臊，一直盯着老夫做什么，要买就给银子，不买便走，不要耽误我做生意。”
黛玉皱着眉头围着那老者转了一圈，前前后后打量着，像是要看穿了他一般。
老者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开口威胁道：“瞧你的穿着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还想强抢不成。我告诉你，今日这集会上都是巡逻的衙差。”
黛玉被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神情逗笑了，只道：“我还没看这是什么书呢，也不知值不值当，此刻自然不能答复你。”
说罢她便拿起最上头那一本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平平无奇的线装书，封皮都已经有些褪色，上面只书着几个大字——点绛唇。
“莫不成是诗词？”黛玉心中想着，便把书翻开，虽书名是词牌，可里头的内容竟然是话本子。
黛玉大致翻了翻，讲的是一个孤女在外祖家寄居，与表哥情投意合，泰半都是些小儿女的心事。
这只是上册，放在下头的就是下册了。
黛玉闲暇时也爱看些话本子和游记打发时间，因秦先生之顾，她知晓世上有许多她不能理解之事，对那些神神怪怪的十分感兴趣，话本子多半都是些志怪奇谈之类的。
从黛玉翻书开始，那老者就开始闭目养神，如今睁开一丝眼缝看了一眼黛玉，见她伸手要拿下册，开口道：“女娃娃，只能看上册，若都被人看完了，这书还有谁会买？”
黛玉拿书的手一顿，又垂眸看了一眼书箱上的书。
黛玉其实并不喜欢这些伤春悲秋的故事，可刚放下书，又伸手把它拿了起来：“这两本书我买下了。”
说罢又吩咐小满给银子。
松烟还没等小满反应过来，便凑到老者跟前，放下一张银票道：“老人家，这是通用的银票，你到京中任何一家济徳钱庄都可以兑换的。”
老者伸出手接过银票，赵恒原本心思都放在黛玉身上，连那老者长什么模样都没仔细瞧，见状却突然低头打量了老者一眼。
银钱到手，老者也不再留恋此地，只拿起书箱往背后一甩，朝黛玉道：“女娃娃，莫说我坑你，这书可确实值百两纹银，那咱们货银两讫了。”
说罢背着书箱快步离开了。
赵恒左手打了个响指，又朝站在他身侧的一个护卫道：“你跟上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黛玉原本想看看剩下的那册书，见赵恒如此，便问道：“恒哥哥为何派人跟踪他，莫不是看出来那位老人家有什么问题？”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赵恒便道：“这位老者面上鹤发鸡皮，可丝毫不见垂老之态，精气神好的人自然会如此，我先前也没有怀疑。”
赵恒伸出手掌朝黛玉示范道：“可方才你瞧见他伸出来的手，手背的皮肤虽然松弛，可掌心却肌理分明，不但光滑而且纹路也浅，与他外在表现的状态完全不一致。”
黛玉还未观察得这般细致，因此并没有回忆起来，只道：“他卖书也是愿打愿挨的事，并没有强卖。”
这也是赵恒觉得古怪之后，只派人偷偷跟去的原因。
光凭一双手确实不能说明什么。
若老者真有古怪，那他到底有什么意图，也是赵恒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