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赵恒一走，外头的喧嚣声也不见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黛玉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正想掀了盖头，小满就按住了她的手道：“太太吩咐过了，这盖头要王爷才能掀开，姑娘要做什么，只吩咐我就是了。”
“那你给我倒一盏热茶来。”黛玉吩咐她，“再瞧瞧有什么果子，也给拿一点。”
自从早上吃了一碗银丝面之后，黛玉便再也没有吃过热乎的东西，只觉得肚子里冷的难受。
小满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忽然听到门轻轻敲了几下，她与黛玉说了一声便往外头走。没一会儿，她手上便端着一个小漆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碧梗粥和几碟小菜并一碟子点心。
“是松烟在外头。”小满把粥放在黛玉的手里，“王爷怕姑娘不熟悉府里的丫鬟，让松烟亲自送过来的。他就在外头候着，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他。”
黛玉应了一句，依言用了一些粥，又问小满：“我昨日特意嘱咐你收起来的那个匣子，你放在哪了，快去找出来，我待会儿还要呢。”
小满面上一苦，那匣子如今是她家姑娘的宝贝，时刻不离的，便连大婚这一日还满心念着。
虽这样想，小满还是道：“姑娘放心，我一并带过来了，就放在进门右侧的八宝架上。”
小满话音刚落，就听见门被轻轻打开，一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竟是承阳公主。
还没等小满行礼，她便摆摆手：“别那么多礼了，我就是进来陪陪我婶婶。”
她特意把“婶婶”二字咬重了一些，只黛玉盖着盖头，不知她是何表情。
“承阳你怎么出宫了？”黛玉虽看不见承阳促狭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到她的样子。
方才拜堂时赵恒便说过，宫中今日只有太子到宁王府上来，免得观礼的人不自在。
承阳“嘿嘿”一笑，她今日一早便想出宫，求了皇后许久，皇后都没应允。
见皇后心硬如铁，承阳便转身去寿宁宫求上皇去了。
上皇今日也想出宫，可没好意思说，承阳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他要带孙女儿一道去瞧热闹，谁也管不了他。
他倒是知道自己一去宁王府肯定会乱套，因此还特意挑在拜完堂了之后。方才外头一直在催赵恒，就是因为上皇突然造访之故。
承阳的用处倒是比上皇大一些：“婶婶你放心，小叔叔与我说了，待会儿谁不要脸要闹你，让我打了出去就是。”
黛玉“噗嗤”笑出声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到时候只怕比自己更臊皮。
“婶婶你别笑，我的作用大着呢。”承阳拍了拍胸口，目光一扫又看见了桌子上剩下的一碟子点心，便问道，“这点心婶婶若是不用了，放着也是浪费，给我用了可好？”
她今日为了出来跟皇后闹绝食，皇后也不惯着她，竟真吩咐御膳房里不送膳食给她，这个时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承阳一边吃一边与黛玉诉苦，又与黛玉说起今日宗室里来了哪些人，平日里的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
这些黛玉虽都听贾敏细细与她说过，但从承阳口中说起来的那些，却与贾敏说的有些出入。
这自然是因为贾敏与承阳的身份和立场不同。
“今日九王婶也来了呢。”承阳突然道，“轻舟姑姑与我说，自从太妃娘娘病故之后，这还是九王婶第一次出门赴宴呢。”
“还有南阳姑姑。”承阳也不管黛玉如何想，像是自说自话一般，“我方才在外头也看到她了，先前听母后说，她性子软，是个没有主意的，只听武宁侯夫人摆布。”
“就我进来的时候，几位婶婶和南阳姑姑说要进来陪陪你，小叔叔只说你面皮薄，怕你害臊，直接拒绝了。”
黛玉若有所思的听着承阳在喋喋不休，一恍然才想起承阳已经十四了。
她自己是十四那年定的亲，这还是贾敏和林海舍不得她，刻意晚了两年。
纵然帝后也想多留承阳几年，可承阳这个年纪相看也不早了，即使她不谙世事，轻舟是皇后身边出来的掌事女官，平日里该提点的自然都会提点到。
她在这里与自己说这些，不会是无的放矢。
黛玉心里只把承阳当作小孩子看待，可她懂得说不定比黛玉还多一些。
二人正说着话，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承阳如临大敌一般站起身来，果然见一群人裹挟着赵恒推门进来。
喜娘本应在屋子里陪着黛玉的，后来赵恒出去时，顺便打发了她出去。
不敢违逆宁王，又怕把原先的安排搞砸了，喜娘担惊受怕坐在院子里，见新郎官又回来了，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一杆秤送到与黛玉并排坐的赵恒手上，喜娘便笑道：“新郎挑盖头，称心如意。”
赵恒手上握紧了秤，只觉得周遭像褪了色一般地淡去，只有身着喜服的黛玉浓墨重彩，耳边也只能听到自己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跳声。
他手不由自主地掀开盖头，正对上黛玉一双秋水剪瞳，在龙凤烛的映照下，泛着点点水光。
赵恒还从未见过黛玉盛装的模样，如今像是被定在那里一般，还是周围的哄笑声让黛玉不好意思垂下头，赵恒才如梦初醒。
喜娘怕这位主又不按理出牌，连忙上前执双杯让夫妻二人行合卺礼，又剪下一缕发丝绾在一起，是为合髻。
许是赵恒先前交代过，众人闹得并不厉害，嬉闹了一会儿便纷纷退了出去，留下一对新人在屋子里换妆。
黛玉头上这顶凤冠是上皇亲赐，金龙翠凤，珠光宝气，就是太沉了。
黛玉带了半日，如今取下来只觉得脖子轻松了不少，转头便见赵恒以手支头，靠在榻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梳妆，便皱了皱鼻子：“恒哥哥快去洗把脸，再换身衣裳，你身上的酒气我在这儿都闻得到。”
平日里这些人在赵恒跟前不能放肆，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便使劲灌他酒，他今日才多喝了一些。
“不换了。”赵恒看着黛玉散了发髻，又重新换了个妆面，他却如坐定在那儿了一般，像是在看世间最有趣的事。
黛玉想着待会儿赵恒还要去参谢宾客，便在盆里绞了帕子走过去，想给他擦擦脸，好让他清醒些。
不料刚刚走近，便被赵恒一把拉住侧坐在他腿上，黛玉惊叫了一声，抬头便看房内的两个丫鬟。可此时内室里哪还有人，小满和谷雨早就仓皇出去了。
赵恒却不管这些，他双手紧紧环住黛玉的腰，脸埋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喃喃道：“妹妹，我好开心，从定亲开始我便盼着今日，如今都像是做梦一般。”
黛玉自小与赵恒相识，一直把他当兄长一般，虽这几年情窦初开，对赵恒起了些占有欲，却还没有浓情时，自然无赵恒这么多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