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黛玉扶着赵恒进了里屋，见赵恒还如先前一般靠在自己身上，拿不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便扶着他到榻上坐下，只吩咐小满寻一个宁王府的丫鬟来。

小满出去了一会儿，便带了一个二十上下的丫鬟过来，进来便屈膝行礼道：“奴婢芍药，见过王妃。”

黛玉颔首让她起身，便听小满说，这院子里还有一个叫芙蓉的大丫鬟，此时正带着谷雨和惊蛰去熟悉内院各处去了，因此不曾来。

芍药口齿清楚，几句话就交代始末了。

她与芙蓉二人原来是宁王太妃身边的二等丫鬟，后来给了赵恒做大丫鬟。只赵恒一直都在外院里住着，她们二人也就守着屋子罢了。

后来宁王府因为赵恒大婚重新修缮，又建了新园子做新房，他们二人依旧被宁王太妃打发到这边来了。

因赵恒一直不住在此处，新房安了床之后，外人又不得再进，所以贴身之物以及换洗的衣裳都在外院没搬过来。

好在新房里有一个箱笼装的是新做的衣衫，倒免得这个时辰了还要去外院里拿。

“如今府上管着内院的是金嬷嬷，她说这园子里的丫鬟媳妇子暂且用着，等王妃进府之后再行安排。”芍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黛玉见他们安排的无一处不妥当，只应道：“我身边的丫鬟初来乍到，对府里也不熟悉，你今晚辛苦些，与小满一同守夜。”

芍药面上一喜，这是新主子肯用她，连忙应诺。

黛玉又一一吩咐从林家带来的丫鬟们各司其职，才转身进了里屋，只见原先连走路都要靠她扶着的人，竟精神抖擞的坐在榻上吃点心。

赵恒目光清明，并不像是喝醉了的模样，黛玉的心不由地落了下来。

“恒哥哥竟然没醉，骗骗外人就行了，怎么进了屋子以后，连我都要骗。”黛玉睨了他一眼，“你这以假乱真的演技，日后想来都会把我骗的团团转。”

赵恒瞧见黛玉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情态，才忍不住逗逗她，如今见黛玉说得这般严重，连忙解释道：“妹妹别生气，是我不好，定然没有下次了。”

黛玉“哼”了一声，正想说话，谷雨便端了一碗素面和一碗醒酒汤进来，却是黛玉先前吩咐过的。

“恒哥哥先喝了醒酒汤再用膳。”说罢，黛玉起身往净室走去。

黛玉今日天刚蒙蒙亮便起来沐浴更衣，可今日她身边人来人往的，身上便沾了些味道。虽然都快子时了，若是不沐浴一番，她心里总过不去。

赵恒一口就喝完了醒酒汤，这才端起素面吃了起来。

宁王府的掌勺师父原先是宫中的御厨，还是赵恒十岁从宫中回府时，上皇特意赐给他的。便是一碗素面，也做得十分美味。

赵恒也饿了一日了，可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吃面，他整副心神都与黛玉一同去了。

味同嚼蜡吃完了整碗面，赵恒只觉得身上出了一身的热汗，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只能强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

像是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许久，黛玉终于从净室出来。赵恒来来回回打量着他，眼睛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般。

黛玉发髻全都散了下来，长发半湿披在肩膀，脸上因热气氤氲，两颊嫣红。她素白的里衣外头只罩了一件红色的纱衣，隐隐可见盈盈一握的腰肢，像是能一只手就能握住。

赵恒喉结滚动，不动声色地从小满手上接过擦头发的棉布巾，低声道：“我帮妹妹把头发擦干可好？”

黛玉却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渴望，只轻轻嗅了嗅：“恒哥哥身上好臭，我让小满给你打了热水，你快去洗一洗吧。”

赵恒从黛玉的语气中听出了嫌弃，面上一僵，只讪讪收回了手，不甘不愿地进了净室。

等他出来时，黛玉的发丝已经半干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也早已经不见了人影，只余黛玉一人。

不知是不是被净室的热气熏的喉咙微哑，赵恒的音色越发低沉，只情不自禁唤道：“妹妹。”

黛玉歪在榻上昏昏欲睡，听赵恒喊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快步跑到赵恒跟前，神神秘秘的模样：“恒哥哥，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赵恒低笑，伸手去拉她，却见她腰肢一扭便从自己身边遛走，快步往门边的八宝架上跑去。

匣子就放在八宝架最里头，黛玉拿下来抱在怀中，只把它放在圆桌上，又朝赵恒招手：“恒哥哥快来看！”

赵恒顿时想歪了，可看着黛玉的模样应不像，只暗自叹了一口气。

才挨着黛玉坐下，黛玉便起身去端了一盆水过来，只嘱咐道：“这匣子里有些稿子，恒哥哥先看着，我还有正事要做。你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也先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再说，可好？”

赵恒见她一派严肃的模样，虽心中不怎么情愿，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黛玉自从昨夜被贾敏打断，便满脑子心心念念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若是不把这本书完整呈现出来，她今夜只怕要睡不着了。

在她心里，还从未想过赵恒会对她说“不”字，使唤起他来还颇为顺口。

黛玉从匣子里拿出一本书来，把夹在书页里的一张纸小心抽出来后，才把匣子递到赵恒跟前，便不在理会他了。

熟门熟路的在圆桌另一角摊开准备抄写的纸，黛玉这才把最后一页纸浸没在水里。

只呼吸间，水中浮浮沉沉的白纸忽然显出了隐隐的墨迹，没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字便出现在纸张上，像是悬在水面上一般。

黛玉神色严肃，眼睛盯在纸上，眨也不敢眨。手虽握着笔，却只是嘴里默念着，不敢下笔写。

赵恒果然没有做声，他看了一眼烛光下黛玉莹白的侧脸，才把目光投向黛玉手边的那本书，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年端午从那位老者手上买到的画本子。

上册显然缝线被拆开过，如今又被草草缝了起来，而旁边被拆的零零散散的，应当就是一个字都未有的下册。

他先前怀疑那老者不怀好意，便把书带回宁王府细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黛玉破解了其中的玄机。

至于水中显字，赵恒也不觉得是异事。

不说光凭人力便有可能做到此事，单单见识过那一僧一道还有秦先生之后，便是再有什么神神怪怪之事，赵恒也不觉得奇怪了。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屋子里烧了暖炉，可黛玉只着单衣，且还是静坐着，额上竟浸出了薄汗。

赵恒不敢打扰她，连伸手去拿匣子里的纸张都不敢，只默默看着黛玉。

一盏茶之后，那水中的字迹渐渐模糊，没一会儿就在水中溶解掉了，黛玉这才低下头奋笔疾书起来。

终于默写完了最后一张纸，黛玉松了一大口气，像卸下了心里的重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