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黛玉睡到半夜，只觉得有些热。
如今还只是暮春，虽然屋子里点着火炉，可她只盖了一床薄被，按理说应当不会热，可如今她竟热得有些憋闷。
她想松一松锦被，却发现怎么也动弹不得，这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
黛玉一动，赵恒也醒了过来，他收紧了手臂，只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黛玉的背：“妹妹你怎么醒了，是渴了吗？”
他又看了一眼墙角的刻漏，丑时还未过，黛玉只睡了一个时辰而已，便压低声音哄她道：“妹妹快睡，天亮了咱们还要去宫里。”
黛玉半晌没动，只埋在赵恒胸前，呼吸打在赵恒敞开的衣襟内，又轻又痒。
赵恒僵持了许久，才问道：“妹妹还想睡吗？”
黛玉不解其意，愣愣地抬起头来，只见赵恒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烧化了一般。
她呼吸一滞，便听赵恒喃喃道：“我睡不着了，妹妹，也别睡了。”
最后一句话渐渐消失在唇齿间。
窗外只有星子闪动，夜空寂寥而深邃，映衬着窗内的烛火愈加旖旎。
寅时刚过，碧园里便有丫鬟仆妇开始忙活起来了。
正房里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有。
芙蓉站在院子门前，挡了几个要进院子里扫洒的丫鬟，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们先去别处打扫吧，王妃还在休息，王爷吩咐过万不可吵醒了她。”
正说着话就见金嬷嬷迎面走了过来，她朝静悄悄的院子看了一眼，笑道：“太妃说了，今日与王爷和王妃一道进宫谢恩，待会儿王爷与王妃用了早膳之后，你便打发个小丫鬟去太妃那儿知会一声。”
芙蓉露出惊讶的神色，也不敢妄自揣测主上的心思。虽连连应下了，可语气里还有些为难：“王爷天还未亮就往外院去了，只吩咐我们王妃要休息，若是辰时还未醒才能喊醒她。”
金嬷嬷也不在意：“按王爷说的办就是，有太妃娘娘在呢，只说是太妃娘娘的体恤，宫里也不会说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金嬷嬷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赵恒丝毫不像熬了一宿的人，黛玉累的睡了过去，他也不忍心再折腾，只交代了让小满守在屋子外头，便去校场上晨练了。
校场与他外院的卧房只有一墙之隔，赵恒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天还刚刚亮。想起昨夜黛玉给自己看的那本书，赵恒脚步一转，径直往暗牢里去了。
相比先前的破旧不堪，暗牢早已经大变模样。自从那一僧一道从暗牢中逃脱之后，赵恒私下派人修缮过一次，如今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诺大的暗牢里只关押了一僧一道二人。
今日是方进亲自巡逻，见到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赵恒，他面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大步上前行礼。
赵恒点了点头，一边往里头走，一边问他：“近来他们二人无异常吧？”
方进冷笑了一声：“逃跑一次便上一次大刑，只看他们如今的情况，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那一僧一道自从在贾家被方进擒获之后，开始还三天两头的就想着逃跑，被方进下了功夫收拾几次之后，也渐渐的学乖了。
等赵恒从北地回来时，他们已经像是认命了一般，再也没有起过逃跑的心思。
那道士还当着赵恒的面说道：“在他处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并无不同之处。”
赵恒觉得他们二人身上有古怪，放他们离开等于纵虎归山，倒不如把他们锁在暗牢里。
先前从老者手上买下的那本书，赵恒也拿到暗牢里来问过，这一僧一道只说他们也看不出来书中有什么玄机。
至于那位卖书的老者，他们声称自己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经过昨夜，赵恒才知道那本书必然不是普通的书。如这一僧一道般，不似此间之物。
他心里揣度着这二人是不是对他有所隐瞒，这才想着来试探一番。
赵恒已经许久不曾进过暗牢了，虽然宁王府有喜事，但守着暗牢的侍卫们大都沉默寡言，自然不会在僧道跟前闲谈这样的事情。
那僧人还在竹床上睡觉，听到脚步声朝他们这边走来，道士立刻警醒的睁开了眼睛。
他见是赵恒复又闭上的眼睛，须臾间猛然睁开，顿时端坐了起来，又一脚踹向在旁边睡得像死了一般的赖头和尚。
和尚被他踹醒，满脸的不高兴。
他这几年在宁王府虽是阶下囚，却也是衣来伸手饭开张口的日子，若是不起逃跑的心思，也没人会与他过不去。
虽然每日都会有人例行审问他，却也不曾为难。纵使他们闭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来历，却也没有因此打骂他们。
和尚早就失掉了警惕心，被人扰了清梦，他睁开眼睛张嘴便要嚷嚷，就看见赵恒站在他跟前。
他朝赵恒讨好一笑，待看清楚他的面相，心下不由得一沉，只手指微动算了算，不由得伏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嚷道：“这可怎么办？木石前盟已毁，金玉良缘不存，可怜贫僧半生功德，毁于一旦，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赵恒不动声色看着他们。
这一僧一道平日里颇为谨慎，虽嬉笑怒骂之间云里雾里的话说了不少，但鲜少有用的。
反倒方才和尚在癫狂的状态下所说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那道士比和尚冷静一些。
当年他们第一次被囚禁在这暗牢里，费了大半的功力才得以逃脱升天，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这般虚弱的模样。
从被凡人所伤开始，道士便知道，他们在此间大势已去。便是自保都困难，警幻仙子之托，他们纵然有心也无力去完成了。
若他们还在强盛时，还可联系到警幻，殊死一搏尚且还有机会。
如今成了阶下囚，也只能苟延残喘，只耐心等待时机。况且秦无已经入世，他既然出手管了，警幻这一世只怕不能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