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暗中比文
“拓跋？唐人之中这个姓氏倒是不多见。我记得北境草原如今的王庭部落应该就是拓跋部。”虽然搞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来历，但是听到拓跋海的名字，萧风不禁想起一年多之前，他在漠南草原联军之中看到的那杆旌旗，单于的王旗，苍鹰之帜，赫然就是写着拓跋部。
听他提起这个，不明所以的众人皆是一愣，神色之中多了几分紧张。要是在以前胡唐两姓一家，胡人，唐人都是属于唐河帝国，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北境草原扣杀燕王萧赜，兵犯幽云关，宣布自立，一时间使得胡人在唐河帝国之中的地位无比尴尬。甚至有些已经在唐河帝国繁衍几代了，被唐人化的胡人也遭到了莫名的敌视。
而眼前这个拓跋海居然还有可能是单于王庭部落的人，这下可是吓坏了众人。就连“主人家”唐钰殊也拧着眉头，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哈哈哈，燕王世子说笑了。拓跋族人在帝国之中虽然不多见，但是也并不是只有单于王庭一脉。拓跋海祖上确实是胡人出身，但是这么多年唐河帝国内的拓跋族早就视自己为唐人。燕王世子总不会只是因为在下姓拓跋，就认为在下是单于王庭的人吧，如此会不会太武断了一些。”拓跋海一副早就习惯了被误解的样子，甚至略带着几分不满，波澜不惊地说道。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唐河帝国主宰北境草原几百年，胡唐之间，通婚移居，交互相通的地方不胜枚举，总不能因为一姓之差就带着有色的眼神看人，这与自持有容乃大的长安精神相悖。
三皇子唐仁玉也在一旁笑着说道：“就是，拓跋海世代居于冀州府，是正正经经的唐人，赤子候久居幽州，与北境草原隔关相望，难免有些过于紧张。无妨，无妨，今夜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萧风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作为燕王世子，在漠南狠狠地跟草原联军干了一仗差点没丢了性命，他当然要多了解一些对手的情报。而在他养伤的大半年里，燕王府的暗探对草原的情报收集就没有停止过。他记得王庭部落拓跋部之中出了一个有名的年轻人，被草原上的人誉为“天鹰少主”。但是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这个人。
虽然萧风不敢肯定眼前的拓跋海是不是就是那位天鹰少主，但是这么从容不迫的气度，还有有恃无恐的样子，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简单。在中医技术之中，有一项技能就是望气，从一个人气场，气色来判断他的健康状态，或者精神状态。萧风更是个中高手。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拓跋海出身的时候，关键是他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样的目的。于是萧风笑了笑，拱手说道：“我在单于王庭手上吃过亏，差点没把命落在草原之上，多少有些精神紧张，臆断其有无，还望拓跋仁兄海涵。”
“走吧，角儿都到了，四皇妹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唐仁玉也不想继续纠缠，毕竟他身为皇子与胡人往来密切始终也是招人忌讳的事。
唐钰殊也不想自己精心准备的文会就这样无疾而终，面带笑容地领着人走到了正厅之中。
只见正厅之中，一个面带轻纱遮住了秀美容颜的歌姬，怀抱着琵琶，轻声弹唱着。不过此时已经换了个小曲，一边弹，一边唱道：
散尽八斗银钱，换我一根红线，
起誓的剑划破了指尖，
夜宿风尘珠帘，
清酒冷月光残，
一笑泯，恩怨深情不减。
音犹未落，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紧绷的急弦弹奏，只听那歌姬继续吟唱道：
少年且，把青峰与之共勉，
怎料却将相思熬成时间，
踏遍九州阑珊还妾身夙愿
却从未，扎根郎君心田。
一曲词终，唐仁玉带头鼓起了掌，眼神中满是怜爱地叹道：“好，好，好。只可惜无缘得见幽怜姑娘真容。”
萧风不由笑了笑，这三皇子还真是性情中人，如此的直截了当，不过他这也算是说出了在场所有男人想法。
厅中的幽怜抱着琵琶，站起身来，微微躬身，柔声细语地说道：“奴家的容貌实在入不得诸位爷的法眼，怕是惊吓了三皇子殿下，还请殿下海涵。”
说完带着琵琶缓步朝着堂后走去。
众人大多轻叹，心中惋惜，原以为三皇子开了口，这幽怜姑娘怎么也会给他一个面子，摘下面纱，让人一睹真容，没想到这教化坊的头牌还真是傲气，就这样走了。实在可惜。
萧风倒是清醒得很，自从上次领教过幽怜的幻音之后，每次听到她的声音，他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心中暗叹道：这教化坊中还真有奇人，训练出来的歌姬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动人心魄，而且把男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这所谓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长期在这种心理煎熬之下的长安城达官贵人又有几人能不迷失自我呢？
难怪有诗云：“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温柔乡自古就是英雄冢。
“世子，世子！”
正思考着教化坊的神秘，一旁的萧九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四公主喊你。”
萧风这才缓过神来，原来就在幽怜离开之后，长安女学会的文会已经正式开始，已经有好几个“才子”献上了“佳作”。只不过都离不开庆中秋和贺西南大捷两个主题。但是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唐钰殊筛选过的，写出来的作品质量还算不错。
刚刚就是拓跋海写了一首边塞诗，引得众人一阵惊叹，难怪一向爱好风雅的三皇子会如此看得起他，原来真是腹有诗书。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这首诗一出，全场寂静。虽然并不应景，但是也是难得一首边塞诗文。一时间，自诩才高八斗的长安才子们陷入沉思之中。
唐钰殊自然不愿自己的文会，被一个胡人拔了头筹，于是点到了萧风的名字。至于众望所归的胡非此刻故作深思的模样，仿佛也在思考应对之策，至少看上去还很像一副高人的模样。不过知道实情的唐钰殊选择了无视，直接点到了萧风。
看着萧风这副走神的模样，女扮男装化身亲卫的聂古兰轻轻用腹语说道：“男人都一样，才看了几眼，魂都没了。”
萧风也不解释，笑着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唐钰殊以为她拒绝了自己，顿时有些怒气丛生，脸色严峻地说道：“有些事情，萧世子怕是忘了吧。”
萧风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赤裸裸地威胁，也担心她一旦疯起来，多少有些麻烦，于是站起来笑着说道：“拓跋兄台的边塞诗确实文采一流，志向高远，我是自叹不如的。”
看着唐钰殊脸色越来越阴沉，萧风继续说道：“不过，在北境草原事件之后，我有幸听到过家父的一阕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唐皇，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这首词由他念出来，多少有些少年老成的感觉，但是借用他老子燕王萧赜的名义则是刚刚好。虽然萧风说了这首词不是他写的，但是与拓跋海的诗比起来，高低自晓。更重要的是词文之中抒发着的对再次征服北境草原的豪情壮志，一下子就激发了唐河帝国文人的激情。
一瞬间，全场哗然。
拓跋海神情复杂，淡淡地拱手认输说道：“燕王的豪情，在下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