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杭景风
第17章-杭景风 听到身后动静男子直起身来,回头看向三人,投过来的眼神温润柔和,只一眼,便让人有沉溺的味道,这一刻,季婉容终于明白,为何前世李莫岚费尽心思寻死觅活也要嫁给他,这个清癯的男子似乎就有这样让人着迷的魔力。
一见君子,终身误。
只可惜——他终究不是良人,能让他停驻脚步的红颜不会是李莫岚,更不会是她。
欣然侧身,从另一侧推开木门走进屋内,嘴角含笑的着打量文宣和文彦,最后视线停留在季婉容身上,若有所思。
“我是你们新来的先生,杭景风。”嘴角噙着的淡笑让人有如沐春风的错觉。
“杭先生。”文宣恭恭敬敬行礼,退一步介绍道,“学生季文宣,这是舍弟文彦,舍妹婉容。”
对这位新来的年轻先生文彦抱怀疑的态度,先生不都是发须皆白的老头吗,这位看样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能有多少学识?
虽然心里这样想,却还是被大哥硬拉着行了一个拜师大礼,满脸的不情愿。
文宣一拱手问道,“敢问杭敬亭杭先生是您的什么人?”
季婉容心里淡淡一喜,大哥总算发现了。
“正是家父,家中有事脱不开身,便遣我前来来代为授课。”杭景风放下书卷,拉开椅子缓缓坐下,伸手抚平衣上褶皱。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方道,“到时辰了,开始上课吧。”
“夫子不等其他人吗?”文彦问道。
“迟来之人本就有错,难道还须人等?”杭景风拿起其父遗留在讲坛上的书卷,轻瞥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不动声色丢到一边。
看着正在翻看书卷的三人,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朗声道,“都将书收起来,今天不上这些。”
见先生如此发话,三人对视一眼,又无奈的将书卷收起。
杭景风片纸不拿,恬淡安然,娓娓道来,“古人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古为镜,可以只兴替,今天我们便从史记开始。”
杭景风在台上侃侃而谈,不得不承认杭景风除了满腹经纶还有一张利口。
前世布衣出身的杭景风状元及第,官拜吏部侍郎,一张巧嘴舌战群臣却不落下风,便是他国派来使者有意刁难亦能巧妙破解,只可惜这性子太厉,空有满腹才华,治世之能,总遭压制,有志难伸,借酒浇愁,终被贬谪出京。
当时从风顾寒口里听到这个消息还颇替他惋惜,好歹有几分交情,又是位才子,皆道官场无情,伴君如伴虎,落得如此下场,未免也太过凄凉。
春秋天下,历史长河湮灭太多残酷的真相,正史善恶多半泾渭分明,正如戏言里说的,皆是大恶大善之辈,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即便九重宫殿之上,众人拥戴的帝王也有宵小之辈,杭景风的言辞摒弃正史的虚华,从政绩为依剖析时政利弊,文宣全神贯注的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所有的言语归结到季婉容的耳里都汇成一句话:杭景风确是当世不可多得的治国良才,倘若圣主慧眼识珠拔擢其人,真乃天下苍生之大幸也。
杭景风说的很认真,文宣听得很认真,季婉容分析得很认真,此情此景,季文彦看得甚是惆怅……
他苦着一张脸,百无聊赖把玩手里没沾墨的紫毫,安邦定国他不懂,诡计谋略他更不懂,杭景风的经世伟略才华在他眼里,皆抵不过一个绝世阵法来得有趣。
“夫子,杭先生上次说要考我们大学,中庸,您不抽背吗?”文彦终于忍不住了,乘着杭景风休息的间隙赶忙出言。
“一些死物,背它作甚?”杭景风眉头一挑,眼底依旧温和。
“可……这是杭先生吩咐下来的……先生就不能聊聊兵法吗?”文彦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一句话几乎没了声音,最主要是他背了,可这位夫子要是不抽,可不就白费气力了吗?文彦很是沮丧,话到嘴边,瞥了一眼杭景风,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现在的先生是我,难道我的话就不算数吗?”笑意依旧温和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挑眉见文彦手里糟蹋得不成样子的笔,不由得出言,“笔收起来,别折坏了。”
文彦只好乖乖收起毛笔,神色有些悻悻。
“先生,按您此番说辞来看,岂不国家之间只有冷冰冰的利益?”文宣自小读圣贤书,人之初性本善观念根深心底,在他心里诸国相交甚好,只要君主英明,无奸佞小人把持朝政,百姓就能得以安宁,即盛世开创。
可事实哪能这般容易,季婉容暗自叹气。
杭景风好似知晓季婉容心头所想,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季婉容,你可知晓这其中道理?”
听到先生点名相询,季婉容颇有些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自古诸国纷争不断,天下大势亦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君王皆有征战沙场掳掠敌国土地的心思,奈何局势所限心力不足,正是被种种原因掣肘,才能成就几国共襄盛举的局况。”季婉容抬眸看了眼杭景风,见后者神色淡淡若有所思,并无异样才安心的继续说。
“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相维系的只有利益,例如和亲,大多都是在关系缓和时将女子送去,作为联系国家关系的纽带,若多年后两国交战,那和亲公主多半逃不过遣送回国的悲惨命运。”自古红颜多薄命,拥有倾城之颜的女子,命途多舛,这好似成了亘古不变的魔咒。
心里笼上一层淡淡的哀愁,不再开口,远眺延绵青山,眼里沉淀着寂静的芳华,连绵起伏青山尽头是喧嚣繁华的京城,骄奢淫逸,纸醉金迷,却又令人沉醉。
将一切尽收眼底,正欲开口却听见屋外一阵喧闹,瓷盆碎裂的声音随即传来,杭景风心头一紧,被打碎的莫不是他那株幽谷墨兰?连忙起身去瞧。
外头的声音季婉容很熟悉——是二婶,既然二婶来了,那李莫岚也不会闲着,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么戏也该开了吧。
杭景风匆匆走了出去,瞥见散落一地的兰花中并没有那株幽谷墨兰,心神微定。
“二婶,您怎么来了?”文宣不解,这杜凌轩季家女眷素来不往,今个二婶怎么来了,莫不是来找婉容麻烦。
“着书斋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怎么着,还准备着赶出去二婶出去?哟,一群小没良心的东西,亏得我以前还那么疼你们。”甘氏张口就来,这张利嘴,颠倒起黑白来还真不含糊。
文宣连忙说道,“我们哪里说要赶您出去了……”明明是您自个说的,我们可没这个意思。
“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一群小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就敢和我斗,你二婶算计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二婶觉着文宣性子软好欺负,咬着他不放,得劲的骂。
杭景风眉头皱起,这泼辣的妇人是谁?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的学生,虽心中不悦但面上不显,“这位夫人,请问您来杜陵轩有何事?”
“来这破书屋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读书咯!”二婶见杭景风年纪轻轻,不由轻看几分,语气也夹杂着几分轻蔑。
季婉容凑到杭夫子身后低声说道,“先生,这是季家二婶,是来送表哥来书斋念书的。”
杭景风一副了然神色,“夫人若是前来送贵公子来书斋,交给杭某便是,夫人请先回吧。”杭景风神色淡淡,话语里有股子脱离俗世的味道,却又饱含威严。
二婶听到杭景风的话神色戚戚,不敢造次,只吩咐了自家儿子几句,托他好好照顾季博才,这一番好言到了杭景风这里却只回了不轻不重的一句,“杭某的学生自会好好照顾,不劳夫人费心,至于格外关照,杭某觉得没这个必要。”
甘氏好不容易攒起的温顺一下子被打得七零八落,一肚子邪火正没地方发,瞅着立在杭景风身边的季婉容,正一脸笑意的与杭景风说笑,那股子邪火猛地冒出头顶,肆意的彰显着她的不满。
“季婉容你给我回去,一个小丫头片子呆在学堂做什么,还不回去替老爷子绣百寿图去,要是没按时完工看我不揭了你的皮!”二婶瞅着季婉容越看越不顺眼,一个臭丫头既不能给季家传宗接代,又不能光宗耀祖,凭什么得到老太太的宠爱,还得了老太太那串檀木珠子。
“二婶,让婉容来学棠是祖父发的话。”怯生生的躲在杭景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