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威胁
第32章-威胁
“莫岚,你给我过来。”稍显冷清的声音再度响起,李莫岚身子猛地一抖,小脸煞白乖乖的松了手,走到李夫人身后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女刚才多有冒犯,我在这里给诸位赔不是了。”言罢竟真的浅浅一拜,文宣急忙想上前搀扶,却碍于男女之别,手伸到一半不再前行,尴尬的停留在半空中,反观季婉容则一脸欣然的接受这一拜,与她一样毫不在意的是怒气未消的季文彦。
“夫人客气了,小孩顽皮嬉戏打闹也在所难免,依令千金先前所言怕是对容儿有所误解,只希望李姑娘解开心结,不要再毁损容儿的名声。”文宣起身行礼,将刚刚所受之礼又还了回去。
“那是自然。”李夫人柔柔的笑了笑,牵起李莫岚的手,厉声道,“听到文宣哥哥所言了吗?之前甭管你从哪听来的闲言碎语都给我忘了,你婉容妹妹乖巧懂事,季家婶子也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般诋毁人家姑娘的清誉,还不给妹妹道歉。”
李莫岚抬头瞧了季婉容一眼,神色有些嫌恶,李夫人又推了她一把,却没法子,极不情愿也要硬着头皮上,她瘪着嘴瓮声瓮气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声音如同蚊子细语。
季婉容和悦的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李莫岚扶起,“姐姐同妹妹道哪门子歉,哟,快起身来,外头风凉姐姐穿得这么少,当心别冻着了,赶紧去暖炉旁热热身子。”
话语间尽显亲昵,连文宣都是一脸惊诧,这丫头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李莫岚一点也不卖她的账,一把推开她的手,气冲冲的往外头跑去,李夫人笑了笑,“你们三兄妹也莫岚一道儿去吧,都是同岁的丫头小子,好好聊聊,又没有深仇大恨,哪有神秘化不开的结呀。”
说着走上前,拍了拍季婉容的肩膀,一脸赞赏的看着她,“想不到季家还有你这般伶俐的丫头,莫岚性子急往后要麻烦你多担待着些。”说着褪下一个玉镯塞到季婉容手里。
“李夫人,这可使不得。”季婉容连忙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李夫人的东西她要不起。
“你这丫头……”和善了看了季婉容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往后可别再唤什么李夫人,怪生分的,唤我李姨便是。”
季婉容连连点头,唤了声李姨便拉着文宣文彦一道离开,云裳打点好一切也辞身随了去,杭景风正准备辞行离去却被李夫人叫住了,坐在由侍女铺好锦布的石椅上,指甲划过奉上的杯盏,浅黄色宫装显得格外端庄贤淑。
“杭先生,这些日子莫岚这丫头劳您照顾了,先生若是不嫌弃,留下来喝杯茶吧。”
杭景风正欲拒绝,李夫人身边的侍女起身拦住了去路,心下一阵了然,嘴角闪过一丝无奈,淡然道,“既然夫人相邀杭某岂有拒绝之理。”言罢撩起衣袍稳稳坐下。
李夫人执起茶盏轻啜一口,缓缓放下,伸手拂过衣袍上的簇拥牡丹刺绣,语调柔柔,雍容而典雅,“先生过些日子就要赴京赶考了吧,不知先生什么时候动身入京?”
婢女奉上茶盏杭景风接过搁在桌上,眼底闪过一丝漠然,神情有些冷淡,话语却依旧温润,“李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嘴角扬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娴静大方,“先生倒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将手里把玩的丝带放下,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杭景风。
“先生博学多才,风姿俊朗是世间难得的人才,小女仰慕先生的才识拜先生为师本无可厚非,但终究男女有别,且小女莫岚已经有婚配,男方乃是与京城尚书之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一桩难得的好亲事,我希望杭先生与小女只有师徒之谊,不可太过亲昵。”
杭景风正欲反驳李夫人开口打断,继续说道,“我知道先生可能并无此意,但莫岚还小,难免被浮华表象遮蔽了双眼,分不清好坏,做爹娘的瞧着眼急,莫岚这丫头性子急,出言相劝出手相阻怕适得其反,还请先生多费费心。”清脆的两声击掌声响起,候在一旁的侍女立马奉上一沓银票,递到李夫人面前。
“先生莫嫌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将银票推了过去,杭景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没接。
“夫人放心杭某待李莫岚一直是师生情分,再无其他,这银票就免了吧,季老爷子已经付过书资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杭某先行一步。”杭景风面上一派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含笑的辞了行。
李夫人怔怔的看着杭景风远去的背影,清癯高挑,潇洒飘逸,朴素的白色的长袍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很轻易将人的视线紧紧攥住,久久停驻其间。
越是这样她越是担心,不在于杭景风如何,而在于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女儿,她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怕是会搭上自己的一生。
手指紧紧的攥住,紧握到指尖泛白,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无名小卒,更不允许她的女儿过穷苦日子,她的女儿应该嫁给国之栋梁,光耀门楣。
“夫人,这银票……”侍女走上前来出声询问。
“收了。”李夫人愠怒拂了拂衣袖,她还没见过这么拂她面子的人,不过是一届布衣,一位秀才,以她的家事背景,苏州哪位官宦商贾见着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倒是在奉天这么个小地方,碰了这么个软钉子。
“夫人,杭景风这么不识好歹,是不是该请小姐回去,也许离开一阵便能淡忘,也好断了小姐的念想。”一旁的侍女说出自己的想法,乘机出主意。
李夫人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头,“莫岚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要是这时将她劝回她会想法设法再来,那时候更管不住,现在只有从杭景风这边下手,让丫头自己断了念想死了心才行。”
侍女听完默不作声,静静听着等着李夫人的吩咐,果不其然,“秋茗,你暗中随着小姐一同出进,看看小姐到底待杭景风是何样的心思,夏茗,你去调查杭景风的身世背景,瞧瞧着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齐声应和。
看着灰蒙蒙的天际,李夫人心底思绪微转感慨万千,眼前浮现季婉容乖巧懂事的模样,嘴角闪过一丝寒意,这丫头并不像表面上的温良无害,她越是表现的平淡无奇越是可怕,这世间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盛怒之下仍然能冷静的分析利弊,果断的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这样容忍与造诣是她那傻丫头远远不能及的,心里不由得感慨,要是这个叫做季婉容的丫头是她女儿该多好,那她也不用这般艰难的维持李家现有的繁华。
念及李家她不由得响起李辅仁在外头养的儿子,如今怕是有八岁了,等过些时日与他提起,找个由子过继到名下,入李家多年未曾诞下一子,若不是她费尽心力来稳固嫡位,怕早就被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啃的尸骨无存了,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寒意,她这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道台夫人之位,也有着难以与人言道的苦楚与辛酸。
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被脂粉包裹的精致脸庞上,浅浅投射出一片阴影,锦衣华服,金饰银珠也依旧遮掩不住内心的萧瑟,曾经年轻的心被无情岁月磨砺苍老,面容被脂粉装饰得无可挑剔,她却知道,一切都回不到当初。
漫看天边云卷云舒,闲看亭中花开花落。
房内一男子英挺俊逸,一男子温文尔雅,透过窗榠的缝隙,灰蒙蒙的天际仿佛杭景风那颗压抑沉闷的心,李夫人的话他何尝不懂,李莫岚一厢情愿并非他所愿,可却要承他受所有的不平与苛责,低头看着手掌纵横交错的纹路,有人曾说掌心的纹理彰显出人的一声,怔怔的看着,陷入沉思。
日出东山,暮落西头,时间在掌心悄悄流淌,毫无痕迹。
院内寒风刺骨,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风很大,月色格外明亮,宛若一层薄薄的水银轻铺于屋上。
季婉容凭栏伫立,静静的,无声无息的,宛如等待了一生的孤寂苍凉,云裳远远的看着,即便披了厚重的袍子,小姐的身子在月色下依旧显色有些孱弱,银色的月光落在她略显稚嫩的脸颊上,有种朦胧诱惑的美。
倚荷院琴声渐起,断,而续,续,又断,断断续续,主曲奏不成,无端自成韵。
琴声中,带着寂寞与哀伤,但隐隐透着的,还是无奈与挫败。
琴声微转断音成句,一股轻快欢愉的乐音传出,季婉容听闻朝云裳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走,咱们一道去瞧瞧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