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冷汁酒糟鸭舌

第46章-冷汁酒糟鸭舌

一股温湿的气息喷在脖间，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季婉容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愣愣的由着他抱着，没有反抗。  “小丫头，还想当英雄呢，瞧自己都冻成什么样了。”随着话音毕，只觉身子腾空而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薄薄的衣料隔着，季婉容能感受到腰侧男子健壮有力的腰肢，男人独特的气息裹在周身。

她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这陌生的阳刚之气裹在身间，饶是她历经前世也不由得脸颊泛红，男子将她抱着放在床榻上，触及冰冷的被褥男子皱了皱眉头，和衣与她一道躺下，催动内力替她温暖被褥。

季婉容不由得一惊，缓过神来又怒又羞，厉声呵斥道，“你做什么，给我滚开！”

男子手指搭在季婉容肩头上，压得她无法动弹，有些哭笑不得，“年龄不大脾气倒不小，你这么个小娃娃，我能对你做什么？瞧你刚刚冻得直发抖，爷大发善心替你捂暖被子，谁知你这丫头还不领情，得了，爷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说着将褥子一掀扬长而去，季婉容赶忙捂住褥子想要留住些热气。

“要走便走，掀我的褥子做什么。”寒风一激季婉容的身子又是一抖。

“诶，你这丫头真是无情，算了算了，爷不与你一般计较。”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反过头深深地看了季婉容一眼，像是一直锁定猎物的猎豹，让季婉容没由来的心头一惊，语调突然变得深沉起来，一字一顿道，“季婉容——我记住你了。”

话毕身形陡然消失在月色里，来无影去无踪——这才是武林高手吧。

整夜那双墨瞳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褥子里犹存那人温暖的体温，那双眸子太过凌厉，让她心里有些不安——比起那些明面上的敌人，这种敌友莫测隐藏在暗夜里的人才更可怕。

第二天清晨大批的军官涌入府邸，一户户仔细查找，家里所剩无几的银钱被扫荡一光，黑衣人打劫的官宦，而官爷打劫的却是百姓，劫富济贫所助有限，而官爷却似那洪水猛兽，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季婉容瞧着满目苍夷的庭院，一股无力挫败之感涌上心头，手指紧紧握住仿佛在恨不争的命运，身后一股淡淡的暖意传来，季文彦轻轻的抱住婉容，无声的劝慰。

秦城遇龙河段两畔，喧闹繁华，白皑皑积雪将秦河裹成素色，却依旧挡不住奢糜的秦河画舫在结了一层薄冰的河道里，破冰前行，身着薄纱锦缎的妙龄女子倚船而立，肆意的挥舞着手里的纱幔，薄马轻裘的少年打马停驻，遥遥望着画舫上的女子，面容含笑。

每当这时，机灵的舵手立马改变航行的方向，将画舫船廊靠岸，铺下锦绣红毯将公子哥儿接上船来，画舫上的莺莺燕燕立马围了上了，柔夷般的小手不轻不重的抚上，在寒意的激灵下，既刺激又香艳，这只是膳前小点，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还得请君往画舫里来。

这样的景象在偌大的秦河随处可见，就在烟花酒肆旁边有一家格外显眼的酒楼——明月楼。

精致独特的装潢，显衣华服的食客，以及精致可口的菜肴，无一不彰显他丰厚而浓重的底蕴，这家初到奉天的酒楼从最初门可罗雀，俨然成为达官显贵追逐热捧的新地，装饰贵重的锦缎马车停驻一排，眼尖的不难瞧出，里面甚至有不少一品大员的官驾。

天骤然变寒，让人措手不及，小厮哈着热气使劲搓手，抬头看着远处青山，白皑皑一片，眼前却是一片坦荡，大道上厚厚的积雪被清扫来往的车马碾轧，化作一弯浑浊的雪水沿着泥灰砌的大道两侧淌下，顺眼望去，之间一个十来岁的女娃抱着一个大黑瓷坛，偌大的瓷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踉踉跄跄往这边走。

小厮见状连忙放下手里活计跑上前，替她接过那沉重的黑瓷坛子，嘴哈着热气，乐呵呵道，“季姑娘您遣人来说一声店里自会派人将您接来，这天寒地冻的还抱个这么大的黑瓷坛子，要是累坏了冻坏了，可怎么办。”

只见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这些日子一直窝家里，都快憋出病来了，出来走走也好，有劳小哥了。”说着揉了揉发酸发胀的手臂，舒展着筋骨，关节清脆的爆裂声传了出来，这一路她——真是累惨了。

“季姑娘折煞小人了，这都是小的应该的做的。”说着抱着坛子给季婉容引路，跨入明月楼大门一股暖意席卷全身，一旁有眼尖的小厮替婉容褪下微湿的衣袍，递上一件干净清爽的袍子，季婉容想了想将袍子换上，坐在雅间品着香味肆意的佳茗，精致的铜炉里飘着兰麝熏香，白色青烟袅袅升起，又渐渐飘散而去。

倚栏而坐，百无聊赖的把玩手边搁着的精致糕点，虽然身子劳累但仍神采奕奕，精致的脸庞洋溢着喜悦，不一会儿房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掌柜的推门而入，脸上挂着百年不散的笑意。

“季姑娘，楼里琐事繁多，让姑娘久等了。”说着竟朝着季婉容深深作一揖，婉容连忙将其扶起。

“掌柜的真是折煞婉容了，掌柜若是忙婉容自己去后厨便是了。”

“那怎么行，季姑娘是明月楼的贵人，岂能怠慢了，我已经命人将后厨收拾妥当，就等季姑娘前去。”伸手做一个请的姿势，替她大开房门。

季婉容也不客气，笑嘻嘻的走了出去，轻车熟路的朝后厨走去，进到后厨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幸好刚刚褪下了厚袄子，不然现在非得热出汗来不可。

两旁的大厨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脸凛然的看着季婉容，发自肺腑无比敬重的唤了声季姑娘，婉容含笑点头，似远眺的清荷又似娇艳的牡丹，恍惚中却有一股傲意，似风中凛冽的寒梅。

风一般掠过眼前，含笑的吩咐小厮将瓷罐放下，掀开瓷罐一股浓郁的酒糟香味散开，取过一双木筷在瓷坛里翻找，将翻找出的东西搁在白瓷盘里，黑黢黢的鸭舌与白瓷盘形成鲜明对比，浓郁的酒糟香味令人垂涎，只见她将瓷碗搁在一旁。

走到一旁将姜蒜洗净切成末，热油烧滚泼下姜蒜末与大料八角，炸一会将姜蒜捞起，撇去浮油与大料，另用一碗以清水将辣酱化开，加入少许老抽，糖与盐，少许高汤提味。

下锅煮沸加入之前的油爆过的姜蒜末，勾芡调成浓汤汁，乘出搁在凉盆里冰镇，至此酱料调制妥当。

酒糟鸭舌更为重要的主料是鸭舌，将从酒糟里取出的鸭舌洗净，搁在蒸笼里蒸制半柱香的功夫，其间需要不断掀开笼屉释放水汽，待鸭舌变软尚有嚼头时飞快端出，没入之前调好的冷汁之内，鸭舌极热，冷汁一浇瞬间吸满保证每一口都浓香四溢，将剩余的酱汁浇在上头，搁上几段碎葱花，碧绿通透，的格外养眼不禁让人食欲大增。

——冷汁酒糟鸭舌

在这寒冬腊月的日子，若是换了别处定会被人嗤之以鼻，这大雪纷飞的日子用凉膳做招牌，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举，不过季婉容有这底气，明月楼里暖意盎然，恍若春暖花开之际，在厅内只着一件单衣也不会着凉，正是如此，冬日品尝冷汁菜肴才得以实现，大雪纷飞之际品一碟佳肴，热酒熨慰喉肠，别有一番风味。

菜肴做好掌柜这位老饕自不会错过，老早就备好筷子站在一旁候着，上次香滑浓郁的鸡汤仿佛还在舌尖流连，鼻尖嗅到一股鸭舌的香味，不由得让人垂涎三尺，一堆老少爷们眼巴巴的瞅着婉容手里的瓷碗，眼睛一瞬也不瞬，恨不得将眼珠子贴上去。

“好了，这道菜名唤冷汁酒糟鸭舌，是明月楼下一个月的主打菜肴，腌制鸭舌需要时日，我便先腌制了一坛，姑且先用着，一会我将酒糟的制法写出来赶紧去做，等这坛鸭舌用完也该腌制妥当了。”

季婉容话音刚落几双筷子飞快的将鸭舌分光，鸭舌被蒸笼蒸软又被冷汁一激，肉质绵软又不失嚼劲，经过十天窖藏的鸭舌馥郁酒糟的芬芳，又与调好的冷汁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每咬一口浓郁的酱汁都在唇间爆开，掌柜细细品味，刚回过神就瞧见瓷盘内空空如也，不死心的用筷子搜刮最后一点残余的酱汁。

只见掌柜淡定的顺过一片切好的馒头，将瓷盘一扫而光，擦得比从水里捞起来更干净，默默的将馒头塞入嘴里，飞快的吃完，待做完一切擦了擦嘴角，毫不在意的抬起头，直接无视周遭快要将眼珠子瞪出来的下人。

——这还他们那位笑里藏刀，口腹蜜剑的掌柜吗？怎么竟像个小孩一样贪食，转头看向季婉容，一股敬佩之情溢于言表，从周遭小厮们眼眸里流露出来，季婉容淡淡的受着，小身板挺得笔直，嘴角的淡笑不散，多了份悠然自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