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傲娇求学(2)
“没、没、没,我怎么会不管你呢?”汪脚板焦急地辩解,“我在厢房里到处找,找不到你,以为你跟我淘气,跟我躲猫猫。我知道厢房里有暗道,但我不知道暗道的入口在哪里,否则,我也会打开那个暗道口去看看。”
“你混蛋,你笨蛋,你缺心眼儿。”汪傲娇听了汪脚板的辩解,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觉得自己有点错怪了汪脚板,“你就不会仔细想一想?暗道这么黑,哪个女孩子有这么大胆子,会在黑灯瞎火的晚上去钻暗道?况且,你找我的时候,那人还没来得及把我拖入暗道,我还躺在床铺的底下,只要你低头去床下找一下,就会发现我们的。”
“什么?就在床下?”汪脚板懊恼极了,狠狠地捶打了几下自己的头。接着,他又恨声道:“这人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做坏事,岂有此理。哪人是谁?我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汪傲娇放开了拧着汪脚板耳朵的手,两只手示威似地在汪脚板面前“劈啪劈啪”地拍掸着,仿佛那双漂亮的手随时还会拧上汪脚板的耳朵似的。只听得汪傲娇又拿出了她的那种在千户府睥睨一切的霸气来,说道:“如果我知道他是谁,还轮得到你动手吗?”
“那是,那是。千户府的娇儿姐不是好惹的。那家伙惹到了娇儿姐,那就自求多福吧。抓到了的话,非千刀万剐、扬骨挫灰不可。”汪脚板“嗨嗨”地贱笑着,奉承着汪傲娇。
“你就别虚情假意地哄我开心了。”汪傲娇不吃汪脚板的这一套。她眼珠儿一转,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少爷哪?”
“少爷当然是在读书了。”这么低幼的问题,汪脚板有些不齿。塾师先生来了,少爷还能干嘛?当然得上课学习啦。
“读书?”汪傲娇一愣,随即一想,她马上兴奋得跳了起来。她向着汪脚板叫嚷道:“我也要读书。”
“胡闹!”汪脚板训斥道。他好歹是个哥哥,对于妹妹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必须坚决制止。
“为什么?因为我是女孩子,不能读书识字吗?”汪傲娇显得很不高兴。
“人家沈先生来郭巨前就已经跟千户府约法三章了,他只教少爷一个,再多教半个弟子都不肯。他这样,难道还会收你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读书?”汪脚板说道。
“是吗?”汪傲娇迟疑了一下,忽然信心十足地说道,“管他收不收弟子,反正我要读书。”
“你这人就是胡搅蛮缠。”汪脚板无话可说,对她这个魔性十足的妹妹,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搅蛮缠怎么了?对了,这次我还真要用上胡搅蛮缠这一招呢。”虽然汪傲娇的话说得有点勉强,但汪脚板一向惯着她,不会与她斗嘴。汪傲娇是他的孪生妹妹,她所说的都在理,汪脚板都得听从,即便是无理取闹也得听从,即便是强词夺理也不反驳。
“胡搅蛮缠,胡搅蛮缠。怎么样才能胡搅蛮缠?”汪傲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她福至心灵,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她高兴得一蹦三高,抱住汪脚板的一只胳膊摇橹一样地摇晃着,兴奋地谢道:“谢谢你,板儿哥。”
说着,她欢天喜地,蹦蹦跳跳地离家而去。
“板儿哥,她怎么了?”一个小妹看着汪傲娇的背影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汪脚板摇着头无奈地说道。
这女孩的心是海里的针,猜不透,道不明。即便他们是孪生兄妹,天生有一种血缘亲近,但这又能怎样?他是男的,他就该笨,她是女的,她就该娇,两人相同之处不多,区别之处反倒是两个极端,而且往往是相对立的两个极端。
出生十四年来,汪脚板能够顺利地与汪傲娇相处下来,成功的经验只有一条,就是永远别去猜测汪傲娇心里的心思。如果你去猜测她的心思,不但活得很累,而且费尽心机也休想猜透她内心的秘密。如果你想活得舒坦一点,就别枉费心思,别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对汪傲娇的事,汪脚板已经习惯了用“摇摇头”的动作,表示不知道的意思,或者用“两手一摊”的动作,表示无可奈何的意思。这似乎是汪脚板对涉及汪傲娇事情时一种本能的反应。是啊,他能知道女孩子多少?他能管得了汪傲娇多少事?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只要汪傲娇能开心快乐,管她做的什么事。何必费心竭力地去猜测判断她的目的,去阻止或者插手她要做的事?
只要汪傲娇过得开心快乐就好。
汪脚板望着那个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嗨嗨嗨”地一阵傻笑。
“板儿哥,你笑什么啊?”
“板儿哥,你怎么了?这里没有人引你发笑啊?”
“板儿哥,你难道也发神经了吗?”
结伙玩耍着的三个小妹又被惊吓到了。她们刚被汪傲娇唬了一次,现在又看到汪脚板不正常的傻笑。她们几个大惊小怪地叫嚷着:“爸,妈,板儿哥也发神经了。娇儿姐的神经还没有正常,板儿哥又发神经了。”
喊了半天,没见他们的父母出来,他们才记起来父母早就出门办事去了。没大人来管她们的事。这时,有一个小妹嚷道:“神经病是会传染的,我们会不会被传染上?快跑,趁现在还没传染上,我们快跑。”
“烟儿、霞儿、云儿,你们想跑!都给我站住,不许跑。还要跑?跑得了吗?我倒想看看你们跑得了还是跑不了。”汪脚板故意吓唬那几个小妹,他追了上去,追得一群小丫头们“啊啊啊”地惊叫着四处乱窜。
汪帆之读书的地方,就是以前汪千户的小书斋。
这一小书斋位于正庭中院的西厢,听说是由汪家始迁祖汪良夫所造的。当时,郭巨城刚筑起,城内的房舍还很少,千户府也只是圈了一大块地,还没盖几间房子。汪良夫草草地盖了几栋房子,安顿了家小,以及随他家一起生活的那些家丁。在如此艰苦创业的环境下,在如此紧张的居住条件下,汪良夫还是没有忘记文化的重要性,他从捉襟见肘的经费中节省出一部分钱来,建了这一小书斋,充分说明了他汪氏始迁祖对教育和文化的重视。
小书斋占了西厢的二间房。朝着院子的东墙上,特地装饰了两个大轩窗,轩窗几乎覆盖了整个东墙,采光和通气都比其他房间好。
这会儿,大轩窗的窗户大开着。从敞开的窗户里传来琅琅的读书声,声音抑扬顿挫很有韵味,而且声音宏大,老远就能听到这读书声。
汪傲娇一摇三摆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穿过弄堂跨过附院,来到了正庭的中院。她停下了脚步,似乎略微有些犹豫,但听到了那琅琅的书声,她那妩媚的眼睛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她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慢慢地靠近过去。
小书斋里,汪帆之和沈明臣的两个侄子一起在背诵诗文。他们的声音清晰而且带着富有感染力的磁性,把诗文背得像歌咏一样。汪傲娇在小书斋外面听了半天,因为不懂诗,一直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她总算听到了他们在背诵一首相对简单的诗。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这下,她终于听懂了。不就是说:柳树上面有两只黄鹂鸟在呱呱叫,然后,天空上有一大群白鹭高高地飞过。听明白了诗文的意思,她就扭过头去求证。她看了看院子中间的那两棵老柳树,树上没发现有黄鹂鸟;她又抬起头来看看天空,天空上晴空万里,连一片白云都没有,哪里有白鹭的影子?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这两句,她又听不懂了。“窗”嘛,就是窗户,窗户怎么会叼着含着“雪”?“门”嘛,就是房门,进出走路用的,怎么能“停泊”水上的船舶?
读书人学什么不好,净学这种弯里弯角的东西,这么难懂。好好的话不说,偏要加上几个“子乎者也”。加几个“子乎者也”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吟诗作词,一句诗文还能猜测分析出千百种的意思出来。
这样的读书学习,不学也罢!她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正想回头离去。
“怎么样?你听听这诗多美啊!”汪脚板也赶到书斋这边来了,他站在汪傲娇身后,一脸羡慕地看着书斋里面。书斋里面,汪帆之和沈明臣两个侄子一起,开始朗诵起李白的《将进酒》。汪脚板是个家仆,但他恰好也会背几首诗,其中一首诗就是这《将进酒》。他站在汪傲娇的面前,卖弄似的,一手装出捧着酒杯的样子,一手紧攥着拳头装出豪气干云的样子,跟着书斋里的朗读的节奏,背诵了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也会?”汪傲娇奇道。
“会啊!”汪脚板吹牛皮不打草稿,夸耀道,“不只是这一首,我还会很多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