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人生百年（三）

第103章。人生百年（三）

“你还挺善良！”琉璃和小白并排坐在墙上，背衬蓝天白云。“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魂魄吧，他不哭不闹，对自己的躯体也不留恋，说想去个地方看看。”他耸了耸肩，“也算是个可怜的，所以我就一时心软。”

“你说死亡到底是什么呢？”

“不知道啊，应该很可怕吧，我看那些人，下面那些，现在还在笑的人，他们都无法接受，接受我或小黑出现。几乎每个人，都会很吃惊，作恶多端的，行善积德的，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死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日子里。还是得了重病的人好，他们每日都在等我出现。不意外，不留恋，疾病缠身的人，往往是能真的笑着跟我走。”

“你还能看出笑是真是假？”

“当然，我可是鬼差啊，就像我知道，你现在不开心一样。”小白学着她的动作轻轻撞向她的肩膀，看她悠悠摆动。

“我觉得自己，我好像，剥夺了容昭的生命。”

“剥夺？可是，你给了他无尽寿命啊！”

“他以后，非人非神，非妖非魔的活着，即使是每日有我，也会厌烦吧？”

“庸人自扰”

“什么？”

“我说，你既然是神，给他的便是恩赐，他感激还来不及，你有什么好愧疚的？你知道么，凡人的最大愿望就是长生不老。”

“哎——”琉璃颇为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望向他，“你不曾尝过情字滋味，自然不懂我的心情。我既与他日日处在一处，自然想见他好，见他开心。”

“我也不想懂，这种东西，总归是复杂的。复杂的东西我都不太喜欢。”

“所以啊，不要偷懒，老老实实干你的活儿去。”

“这人不是还没——”

“呶，出来了。”顺着她望的地方望去，两个没有影子的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你先下去吧，我，我等等。”

小黑很听话地从墙头跳下，望房门口走去。日光将房屋的阴影打在三人脸上，好似要把他们拉进黑暗里去。

可是这些人，都已经在地狱了。

琉璃双手抱膝又坐了一会儿，等到小黑空手画出一扇门，与夜洵一道离开时，她还保持着一样的动作。

“阿璃，下来，我接着你。”

她纵身一跃，稳稳地，不带冲击力地落在容昭怀里。她紧紧环住他的腰，因他的微笑而更加愧疚，难过到快要哭泣出来。

“没事的，乖，没事的。”

暖暖的阳光顺着他的掌心划过头顶，落尽心口的洞上。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她既为自己品尝到了痛而高兴，又为容昭温柔的举动而高兴。总之是渐渐沉浸在了喜悦里，沉浸在了安宁里。

“容昭，如果你想——”

“阿璃，我不想，你抱我一会儿就好。”

“嗯。”

琉璃没有说完的话是：容昭，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让夜洵活得长久些，甚至像你一般，长长久久，生生世世活下去。

容昭藏在心里的话是：阿璃，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一帆风顺，或是荆棘坎坷，都是他自己的路。夜洵这一生，为容昭，为北荒而活，为我父亲当年的一饭之恩而活。

如果他再世为人，我希望他能有一个，不受制于人的来生。